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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那好,再增加兩步。」巴紮羅夫又走了兩步,用腳尖在地上劃了條線,「這便是界線了。順便問問:我倆各從自己的界線後退幾步呢?這個重要問題是昨天沒有討論過的。」

  「我建議各人後退十步,」帕維爾·彼得羅維奇一邊回答,一邊把兩支槍遞給巴紮羅夫,「我俯請您挑選。」

  「我恭敬從命,然而您,帕維爾·彼得羅維奇,不認為我們這次決鬥是多麼不平常,多麼可笑嗎?您不妨瞧瞧我們公證人那臉蛋。」

  「您真愛開玩笑,」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回答。「我不反對您的說法,我們這次決鬥確實有點兒古怪、不尋常,但我有責任提醒您,我是認真對待它的。Abonentendeur,salut!①」

  「啊,我一點不懷疑,我們是來廝殺的,但為什麼就不能utiledulci②?也好,您對我說法語,我對您說拉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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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語:明人不用多說。
  ②拉丁語:把有用的和愉快的摻和一起。

  「我交起手來可是認真的,」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再次說。他向自己的位置走去。巴紮羅夫也在他那一側的距界線十步的地方站定。

  「您準備好了嗎?」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問。

  「一切準備就緒。」

  「那就可以互相走近了。」

  巴紮羅夫慢慢地向前走去。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左手插在褲袋裡,右手慢慢地舉起槍,槍口瞄準對方,迎面走來……「他在對著我鼻子瞄準哩,」巴紮羅夫暗自想,「還正兒八經的眯起眼兒,這強盜!給我這樣的感受倒底不愉快。讓我來瞄準他胸口的錶鏈……」刷的一聲,什麼東西擦過了巴紮羅夫耳邊,同時響起了一聲槍響。「聽見了,就是說沒事了,」這想法在他頭腦裡一閃。他逼近一步,不加瞄準就扣動了板機。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微微一顫,用手扶住大腿,血沿著雪白的褲管往下流。

  巴紮羅夫拋開手槍,朝敵方奔去。「您受傷了?」他問。「您有權叫我再走近界線,」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說的時候呼吸急促,「這是無關緊要的輕傷,按規定雙方還可以各補一槍。」

  「哦,對不起,把這擱到以後吧,」巴紮羅夫說著抱住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見對方的臉色在漸漸發白,「如今我已不是決鬥者而是醫生,首先得看看您的傷口。彼得,你過來,彼得!

  你躲到哪兒去了?」

  「小事一樁……我不需要誰的幫忙,」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斷斷續續地說,「應該……再……」他剛想撚撚鬍子,但手已乏得抬不起來,眼珠往上翻,忽地暈厥過去了。

  「新鮮事!昏過去了!才好辦呢!」巴紮羅夫歎道,他把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放倒在草地上,「讓我瞧瞧傷口怎樣。」他掏出手帕,拭去血,按了按傷口周圍,「沒有傷著股骨,」他半抿著嘴說,「子彈擦過肌肉,vastusexternus①,傷口不深,三個星期後又好好的了……但,他卻昏厥了。啊,這等人的神經多麼脆弱!皮多嫩!」

  「大老爺被打死了?」從他身後傳來彼得的低語。

  巴紮羅夫回過頭去。

  「快取水去,老弟,往後他還要和咱們一塊兒過日子呢。」

  但那位有教養的僕人似乎沒聽懂他的話,愣著不動。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慢慢睜開了眼。「就要死啦!」彼得喃喃說著開始劃十字。

  「你們說得對……我這麼一張傻臉!」受傷的紳士強笑說。

  「快去取水,你這傢伙!」巴紮羅夫大聲說。

  「不用……我只是vertige②,一下子便能過去的……請扶我坐起來……好,就這樣。這麼個小小的擦傷,敷點兒藥就行,我可以走著回家,或者派輛馬車接我。如果您同意,決鬥到此為止,今天您做得很體面……今天,請您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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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拉丁文:股外筋。
  ②法語: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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