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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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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多西婭掉過頭去。 「瞧您說的!」她道,手指理著花束。「我的話有什麼好聽的?您曾聽過那些聰明的太太小姐的談吐。」 「唉,費多西婭·尼古拉耶芙娜,請您相信,世上所有聰明的太太小姐也比不上您那美麗的胳膊肘兒。」 「您瞎想些啥?」費多西婭悄聲說,同時收攏她的雙手。 巴紮羅夫從地上撿起書。 「這是本醫書,您幹嗎扔了?」 「醫書?」費多西婭又轉過頭來向著他。「您記不記得給藥水的那回?米佳服了睡得香香的!我咋也想不出用什麼酬謝您,您是這樣地和氣。」 「是呀,該好好酬謝。」巴紮羅夫說罷一笑,「您也知道,醫生都是些貪婪的人。」 費多西婭抬頭瞧巴紮羅夫,乳白的光線照到了她的上半部臉,她的眼睛更顯得烏黑了。她不知道他是開的玩笑還是當真說的。 「如果您不拒絕,我當然樂意……讓我先去問問尼古拉·彼得羅維奇……」 「您以為我要金錢?」巴紮羅夫打斷她的話,「不,我不要您的錢。」 「要什麼呢?」 「要什麼嗎?」巴紮羅夫說,「您猜!」 「我哪能猜出來!」 「讓我告訴您,我要……這裡面的一朵玫瑰。」 費多西婭拍手笑將起來,她覺得巴紮羅夫的願望是那麼滑稽。 她笑著,因受這寵遇心裡覺得甜甜的。巴紮羅夫緊緊瞧著她。 「照您吩咐的辦,」她說,隨之彎腰挑選椅上的玫瑰。「您要什麼顏色的:紅的還是白的?」 「要一朵紅的,不太大的。」 她直起腰來。 「把這朵拿去吧,」她說,但忽又收回伸出的手,抿住嘴,朝涼亭入口處瞅了瞅,然後又側耳細聽。 「怎麼啦?」巴紮羅夫問,「是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嗎?」 「不……他去田間了……對他,我不怕……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我似乎聽到……」 「聽到什麼了?」 「似乎聽到他走過附近什麼地方。不……沒有人,請拿去吧。」費多西婭把手裡的一朵玫瑰交給了巴紮羅夫。 「您幹嗎怕帕維爾·彼得羅維奇?」 「他老是那麼直愣愣地瞧著你,說話吧,他不說,直害得我提心吊膽。您不是也不喜歡他嗎?還跟他爭個沒完。我不懂你們爭的什麼,但見您把他折騰得橫也不是,豎也不是……」 費多西婭同時用手勢幫忙,表示巴紮羅夫怎樣折騰帕維爾·彼得羅維奇。 巴紮羅夫微微一笑。 「如果他勝了我,」他問,「您一定會出面袒護我的吧?」 「我哪能袒護?啊,不,誰也勝不了您。」 「您是這樣想的嗎?但我知道,有個人只消動動指頭就能把我打倒。」 「是誰?」 「難道您不知道?您聞聞,您給的這支玫瑰有多香!」 費多西婭伸長脖子,朝花朵探過頭去……頭巾落到了肩上,露出烏黑油亮而又稍稍散亂的髮絲。 「等等,我想和您一塊兒聞。」巴紮羅夫向前傾身,緊緊地吻了她啟開的雙唇。她打了個哆嗦,用雙手攔住他的胸,但只乏乏的,以致他再次接了個長吻。 丁香叢後傳來一聲乾咳,費多西婭迅速地挪身到長椅的另一端。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出現了,他稍稍低頭鞠了個躬,皺眉說了句「哦,你們在這兒」便又走開去了。費多西婭立刻收拾起所有的玫瑰,走出涼亭。 「葉夫根尼·瓦西裡伊奇,這就是您的不對了,」她臨走時補了這麼一句。這是她真誠的責備,小著聲說的。 巴紮羅夫記起了不久前的另一場景,不由有點兒感到慚愧和沮喪,但他馬上又搖搖頭,把自己嘲笑成「串演了風流少年賽拉東①的角色」,隨後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從花園出來,慢慢兒踱著步,直走到林子邊,在那兒站了好久,而當他回來用早餐的時候,臉色陰沉得那麼可怕,以致尼古拉·彼得羅維奇關心地問起他是否身體不適。 「你也知道,我有時上了肝火,心情惡劣透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鎮靜地答道。 -------- ①賽拉東是法國作家猶爾富(Urfé,一五六八——一六二五)所寫長篇小說《阿斯持列亞》中風流倜儻的男主人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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