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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戈拉又一次按照習慣做法全心全意地去幹他的教派工作了。不過現在它們顯得多麼乏味呀!一切都好像那麼無聊,那麼沒有意義,死氣沉沉的,簡直不能稱之為「工作」。僅僅是像現在這樣演說、寫文章,組織教派,這不是真正的工作,相反,倒可能限制了工作的開展。戈拉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敏銳地感到過這一點。他對這一切不再感興趣了;他需要一條完全正確的渠道,讓他那新近獲得力量的、振奮的生命能夠在裡面暢流無阻。

  這個時候,滌罪禮的籌備工作正在大力進行,戈拉對這件事至少還感到一點興趣。這個儀式不但要把他在監牢裡受到的玷污洗滌乾淨,還要從各個方面使他再純潔起來,好讓他再生之後,有一個可以說是新的身體來從事他要做的工作。舉行儀式已經得到批准,具體日子也定下來了——正在準備發請帖給全國各地著名的梵學家,戈拉教派裡比較有錢的人已經籌好款,教派裡所有的人都認為一件偉大的工作終於要在他們的國家裡完成了。阿比納什秘密地和他圈子裡的人商量,能不能在梵學家按例分發鮮花、檀香膏、稻穀和聖草時,請他們授予戈拉「印度教之光」的稱號。同時還要送給戈拉幾首梵文詩,用金字印在一張羊皮紙上,由所有的婆羅門梵學家簽名,裝在一個檀香盒子裡送給他。在這以後,還要由一位年紀最大、最受尊敬的學者獻給他一本用最貴重的摩洛哥鞣皮作封面的馬克斯·穆勒爾 〔注:英國語言學家。〕的《梨倶吠陀》精裝本,作為印度向他祝福的象徵。戈拉在目前印度教的衰退狀態中,做了大量工作,維護吠陀宗教的古老儀式,他們打算用這種方式雅致地表達他們對他的感激之情。

  這樣,戈拉教派的成員每天瞞著他討論怎樣才能把那天的儀式弄得最好,使有關的人都感到它豐富多采和十分有趣。

  【第六八章】

  哈裡摩希妮收到她小叔子凱拉什一封信。信上說:「托你的福,這裡的人都很平安,希望接到你的好消息,免得我們掛念。」寫是這樣寫,但事實上從哈裡摩希妮離開他們家的那一天起,他們就從來沒有費過一點心思打聽她的下落。信中寫了一些庫狄、波托爾、波喲哈裡的消息之後,在末尾寫道:「希望你再提供一些上次信中提到的那位姑娘的詳細情況。你上次說她大概有十二、三歲,不過發育得很早,看上去就像個大人。這沒什麼可抱怨的,不過我要請你仔細打聽清楚上次信上提到的那筆財產是無條件地屬￿她的,還是只能生前使用,然後我才好去和我的幾個哥哥商量,我想他們是不會反對這門親事的。聽到她對印度教十分虔誠,我很高興。不過我們必須盡力防止別人知道她曾在一個梵教人家住過那麼長的時間,因此,絕不能和任何人提起這事。下個月月蝕的時候,沐浴節要在恒河舉行,假如能夠安排,我就到加爾各答走一趟,那時就能見到這位姑娘了。」

  這一陣子,哈裡摩希妮總算在加爾各答安定下來了,不過一旦有了一線婆家的希望,她就很難耐心地待在加爾各答。被迫離開婆家這件事使她一天比一天難以忍受。依著她的性子,她恨不得馬上就去向蘇查麗妲提出婚事,立刻把日子定下來!可是她不敢太性急,因為她和蘇查麗妲接觸得愈多就愈清楚地感到蘇查麗妲難以理解。

  哈裡摩希妮開始等待時機。她對蘇查麗妲的監視比以前更加嚴密了。為了監視她的夥作,她甚至減少了原來拜神的時間。另一方面,蘇查麗妲也注意到戈拉突然不來了。雖然她知道哈裡摩希妮一定對他說了些什麼,不過她還是安慰自己說:「好吧,即使他不來——他還是我的師父——我的師父。」

  不在面前的師父往往要比經常見面的師父產生的影響大得多,因為心裡感覺師父不在,這顆心自己就會填滿師父的影子。要是戈拉和她在一起,蘇查麗妲很可能和他爭論,如今她讀他的文章,全盤接受他的觀點。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她相信只要他在場給她解釋,她就會明白的!

  於是,她愈來愈盼望能夠見到他容光煥發的臉,聽到他雷鳴般的聲音,她盼呀盼的,身體好像都盼瘦了。她常常懷著極其痛苦的心情想:多少人白天黑夜隨時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見到戈拉,可是一點也不珍惜他們的這種特權!

  一天下午,羅麗妲來了。她用手摟著蘇查麗妲的脖子說:「喂,蘇絺姐姐!」

  「什麼事,羅麗妲妹妹?」蘇查麗妲問道。

  「一切都安排好了。」

  「定在哪一天?」

  「星期一。」

  「什麼地方?」

  「這些我都不清楚,只有爹知道。」羅麗妲搖了搖頭回答。

  「妹妹,你快樂嗎?」蘇查麗妲問道,用胳膊摟著羅麗妲的腰。

  「我為什麼不炔樂?」羅麗妲大聲說。

  「現在,你要的一切都得到了,」蘇查麗妲回答,「沒有吵架的對象了,恐怕你不會那樣鋒芒畢露了吧!」

  「怎麼會沒有吵架的對象呢?」羅麗妲笑著說,「現在反而不用到外邊去找了!」

  「原來是這樣,是吧?」蘇查麗妲提高聲音說,一邊頑皮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你已經開始做好這種打算了,是吧?我要去告訴畢諾業,現在還來得及!應該警告那個可憐的傢伙!」

  「現在要去警告你那個可憐的傢伙已經太晚啦!」羅麗妲嚷道,「他跑不了啦!命中註定的災星已經落在他頭上——現在他只有痛哭流涕,捶自己的額頭了。」

  「不過,說實在的,羅麗妲,我沒法告訴你,我對這事有多高興,」蘇查麗妲說,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只希望你能夠配得上一個像畢諾業這樣的丈夫。」

  「哼!你這是什麼話!難進一個像我這樣的人配不上做別人的妻子嗎?」羅麗妲大聲說,「你去找他談談這個問題,看看他怎麼說!聽了他的意見,你馬上就會後悔自己這麼久都沒能欣賞一個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的感情——後悔你過去這樣有眼不識泰山了!」

  「那麼好啦,這方面的行家終於在舞臺上出現了,」蘇查麗妲說,「你就再也不用難過了,因為他已經出了他願意出的代價,得到他希望得到的東西。所以,你也用不著再來考驗我們這種外行人的感情了!」

  「用不著?」羅麗妲激動地高聲說,「太用得著了!」她在蘇查麗妲的臉蛋上擰了一下,淘氣地說:「我永遠需要你的感情,要是你騙了我,把感情給了別人,我可不答應!」

  「我不會把它給別人的,絕不會。」蘇查麗妲保證說,把臉貼著羅麗妲的臉。

  「不會給別人嗎?」羅麗妲問道,「你有把握……不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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