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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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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漢娜麗妮從克西曼卡瑞那邊回來的時候,在起坐間裡的桌上看到了別人寫給她的一封極厚的信。一看封套上的筆跡,她知道這是哈梅西寫來的;她的心立刻急劇地跳動起來。她拿著那封信走回自己的臥房裡去,關上門,拆開那封信來閱讀。 哈梅西毫無保留地把他和卡瑪娜的關係全都告訴了她。在信的結尾處他寫道:「上天用來連結你和我的生命的鎖鏈已被不幸的環境給拆開了。你現在已經屬意另外一個人。我並不因為這個責怪你,但你卻也不應該責怪我。雖然卡瑪娜和我從來也沒有一天在一起過過夫妻生活,但我必須向你承認,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我對她的情愛也一天一天在加增。我目前的情感狀況究竟怎樣,我自己也實在說不清。如果你沒有把我拋棄掉,我的心當然還可在你的愛情中尋找到一個可以逃避煩惱的風波的港口。而且是因為懷著這麼一個希望,在萬分悲痛中,我才匆匆地跑到你這裡來了。但當我看到你對我已毫無情意,毫不隱諱地儘量躲開我,當我聽說你已經同意和另外一個人結婚的時候,過去的疑慮和悲傷立刻又全聚集到我的心頭來了。 「我覺得我現在還不能對卡瑪娜完全忘懷。但不管我能對她忘懷與否,在這個世界上,除我之外,也決不會再有任何人為這件事悲傷苦惱。而且說回來,我又為什麼要悲傷呢?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曾經佔據過我的心的兩個姑娘,能夠終生懷念著她們,那對我就將是一種無可比擬的福分。 「早上和你匆匆一面,使我不能不有感於心,回到住處後我禁不住為自己的不幸深自悲憫;但這種事將來是決不會再發生的。現在我是極安詳地,而且真可以說是極高興地在向你告別;讓我滿心愉快地離開你吧。謝謝你們兩個人,謝謝上天,在這分離的時刻我並沒有痛苦不堪的感覺。我願你們幸福,願你們康樂。不要怨恨我,因為我並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你,應該招你怨恨的事。」 安那達先生正坐著看書的時候,漢娜麗妮忽然走了進來。 「你沒有什麼不舒服吧,漢娜?」他問道。 「沒有,爹,我很好;我收到了哈梅西先生的一封信。請你拿去看看,看完了再還給我;」她把信交給他之後就走了出去。 安那達先生戴上眼鏡把那封信從頭到尾讀了兩遍。然後他叫一個僕人把信送還給漢娜麗妮,自己卻仍坐在那裡深思。他的最後的結論是:「論說這也不是一件很壞的事!但和納裡納克夏成親的確要比哈梅西好得多。哈梅西要不再攪和進來其實也很好。」 沒過一會兒,一個傭人領著納裡納克夏進來了。安那達先生看到他多少有點奇怪,他們才剛剛在一起暢談了很久,分手還不到幾個鐘點,他摸不清他究竟是幹什麼來了。他最後想到納裡納克夏一定是真對漢娜麗妮發生了愛情,心裡不禁暗暗高興。 他正計劃著要讓兩個年輕人呆在一起,然後自己藉故走出去的時候,納裡納克夏卻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他的來意。 「安那達先生,我媽媽已提起了讓我和您的女兒結婚的事。但在這件事再進一步發展之前,我必須得向您說明一點您應該知道的情況。」 「很好,既然是那樣,你當然應該對我講一講。」 「您不知道我是已經結過婚的!」 「不,那我知道的,可是——」 納裡納克夏:「真沒想到您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不管怎樣,您一定假定我的第一個妻子已經死了;但這個假定可是完全不能作準的。事實上我自己就相信她還活著。」 「上天保佑,但願真是這樣。漢娜!漢娜!」 「什麼事,爹?」漢娜麗妮說著,走了進來。 安那達先生:「哈梅西寫給你的那一封信裡有一些情況——」 漢娜麗妮立刻把那封信遞給納裡納克夏了。「他應該知道這裡面的全部情況,」她說完立刻就又走出去了。 納裡納克夏讀完了那封信。驚愕使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他已沒法表示任何意見。 「這真是超出人的想像之外的一件極悲慘的事,」安那達先生接著說。「你讀到這封信一定覺得非常難過;但在我們這方面,要是不讓你看到這封信,那可實在太不對了。」 納裡納克夏在默默地坐了幾分鐘之後,就站起來和安那達先生告別。他走出那間屋子的時候,看到漢娜麗妮站在離他不遠的靠北的廓子上。一看到她,他心裡真不禁一驚。他實在奇怪,她這時一定已是心亂如麻了。但她為什麼還能那樣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臉色也那樣寧靜安詳哩。她的煩亂的心情竟一絲一毫也沒有在她的面部表情中透露出來。他沒有勇氣走過去,問她需不需要他的什麼幫助,他知道這時要想得到她的回答是非常困難的。「我能不能給她一點什麼安慰呢?」他在自己的煩亂的心中自問自答地說,「不可能,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心靈之間的壁壘是永遠也沒有辦法打破的。 心靈真是孤單得可怕的一件東西啊!」 納裡納克夏想到她也許會有什麼話要對他說,於是決定繞著道兒,從她那邊走出去上馬車;但當他走到那邊廓子的前面去的時候,她已經進屋裡去了。「要讓心靈和心靈相見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他想道;「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太複雜了」;他終於懷著一顆沉重的心走上馬車去。 納裡納克夏走了不久,卓健德拉就來了。 「你一個人,卓健!」他父親說。 「你還希望見到誰呢?」卓健德拉問道。 「我說的是哈梅西,」安那達先生說。 卓健德拉:「對一個正人君子來說,像你早晨接待他的那種態度受上一次也就夠了!我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說不定他就已經在貝拿勒斯這裡跳進恒河去,取得了他的永恆的安寧。我後來再沒有見到過他,他倒曾給我留下一個便條,不過上面就寫了『我走了,你的朋友哈梅西』幾個字。這一套把戲我可真不能瞭解。我也必須得走了;目前的工作對我很合適。做一個中學校長,一切工作都簡單明白、直截了當;永遠也不會遇上這種無頭無尾的公案!」 「但漢娜怎麼辦?我們一定得決定——」安那達先生說。 卓健德拉:「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再鬧下去也仍不過是我一而再地作出決定,你們兩人卻一而再去推翻。對於那一套玩藝兒我實在已沒有興趣。求你們別再把我攪在裡面了。我不能理解的東西我全都厭惡。漢娜竟會忽然變得如此令人不解,她這份兒出奇的能耐真已弄得我智窮力竭了。我明天一早就上火車走了;路上我還必須在邦基波爾停一陣。」說完,他就匆忙地走了出去。 安那達先生除了坐在那裡摸摸頭、默然沉思之外,什麼主意也沒有了;他又一次感到這個世界充滿了他沒法打破的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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