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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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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梅西接著就向章德拉·莫漢打聽納裡納先生的情形,知道了納裡納全名是納裡納克夏·卡托巴底亞;據說他過去是在潤波耳行醫,但現在卻和他的母親一道住在貝拿勒斯。 停了一會兒之後,哈梅西又問章德拉·莫漢知不知道卓健現在在什麼地方。他回答說,卓健德拉早已到麥門辛那邊一個名叫什麼彼賽波爾的地方去了,那裡有一個地主辦了一所中學,他在那所中學裡當校長。 接著章德拉·莫漢又問了哈梅西一些問題。 「我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哈梅西先生,」他說,「這一向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哈梅西覺得現在已沒有理由再隱瞞自己的事情了。 「我在加希波爾那邊作律師,」他回答說。 「你準備在那邊住家嗎?」 「不,我根本沒有意思在那邊住下。將來搬到什麼地方去,現在可還沒有決定。」 哈梅西離開不久,阿克謝就來了,卓健德拉在離開加爾各答以前,曾托咐阿克謝,在他家裡的人沒有回來以前,常過來看看。 阿克謝答應別人的事,倒是從來也不馬虎的,他現在幾乎是每隔一段時間總要跑過來看看留在家裡看守房子的那兩個僕人有沒有什麼不盡職的地方。 章德拉·莫漢一見到阿克謝就對他說,「哈梅西先生剛才來過了,他才走了不一會兒。」 阿克謝:「真的嗎?他到這兒幹什麼來了?」 章德拉:「那我可不知道,他問到安那達先生家裡的情形,我盡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了他。他的氣色非常不好,我乍一看到他幾乎都認不出來了。後來還是聽到他喊叫傭人的名字,我才聽出是他的聲音。」 阿克謝:「你有沒有問他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章德拉:「他這些時候一直住在加希波爾。最近剛剛離開那裡,現在還沒有決定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住。」 「哦,」阿克謝說,立刻就聚精會神地在心裡打主意。 哈梅西回到住處去的時候,一邊走一邊心裡想: 「命運之神仍然毫不留情地在拿我開玩笑!我和卡瑪娜的關係再加上納裡納克夏和漢娜麗妮的關係倒真是一篇小說材料——但不幸是一份非常雜亂的材料!只有像命運之神那樣反復無常的作家才會拿這種糾結不清的故事來作寫小說的素材!而且這種極端離奇的事情也只有在現實生活中才有可能發生——這些事情,即使世界上最有膽量的小說家,也不敢拿它作為自己的創作公諸於世!」但無論怎樣,他現在卻感到自己已不像從前那樣深陷在糾纏不清的煩惱中了。當命運之神要為他的變化多端的生活史寫下最後一章的時候,她一定不會對他過於無情的。 卓健德拉就在那個地主的住宅旁邊一所平房裡住著。一個星期天的早晨,他正看報紙的時候,忽有人從市場給他帶來了一封信。他一再擦亮眼睛細看,信封上的字的確是哈梅西的筆跡。拆開一看,他知道哈梅西有一些事情要和他談談,現在正在彼賽波爾一家商店裡等待著他。 卓鍵德拉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上一次他本是在一場劇烈的爭吵之後生著氣和哈梅西分手的,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這個從小就和他在一起的朋友既然又忽然到這荒野的地方來拜望他,他倒真不能就這樣給他一個不理。另一方面想到現在又可以見到哈梅西的事他始終也不無好奇之心。漢娜麗妮現在既然不在這裡,前去見見他又有何妨哩。 卓健德拉帶著那個送信的人,立刻前去尋找哈梅西。他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一家油鹽店前面,獨自在一個空油桶上坐著。油鹽店的老闆曾經把他的專為招待婆羅門的水煙袋裝好煙遞給他,但當他發現這位戴眼鏡的先生根本不抽煙的時候,大老闆就認為他是染上了城市惡習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因此也就沒有進一步去瞭解他是什麼人或者再和他談什麼。 卓健德拉一看到他就立刻走過去,緊握著他的手,一直把他拉到自己的腳跟前站著。 「我對你這個人真叫沒法理解!」他大聲叫著說,「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點兒也不脫俗。你為什麼不能直接到我住的地方去,卻偏要在半路上停在一家油鹽店門口等著呢?別人也許還以為你是愛聞糖漿的氣味和烤飯的香味哩!」 他的熱烈的歡迎多少有些出乎哈梅西的意料之外,他因此也只好以微笑作答。卓健德拉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著,一邊立刻拉著他向回走。 「不管神學家們怎麼說,」他說道,「但在我看來,上天對很多事情的安排實在不是凡人所能理解的。你就說我吧!我是一個在城市裡長大的徹頭徹尾的城裡人,而現在卻會跑到這個鬼哭狼嚎的荒野中來,在一群粗鄙的莊稼漢中間過著這種孤獨的生活!」 「這倒也不是一個很壞的地方,」哈梅西向四面望望說。 卓健德拉:「你是說——?」 哈梅西:「我是說這裡很清靜——」 卓健德拉:「因此為叫這個地方更清靜得徹底一些,我是正盡力要把唯一的一個能和我談談的人從這個地方趕走! 哈梅西:「那也沒有關係,如果那能夠使你得到心境上的安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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