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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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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漢娜麗妮卻老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剛過中午她就梳好頭,換好了衣服,眼睛望著鐘,坐在那裡等著。 她一直安慰自己說,哈梅西的表可能慢了,他一定馬上就會來了。後來,她發現情況好像並不是那樣,她於是就拿起針線活在窗邊上坐下來,儘量壓抑著煩亂的心情。而最使她難堪的是,哈梅西最後來到的時候,卻帶著那樣一副完全不以為然的神情,根本沒有意思對她解釋他晚到的原因,他曾經答應早來的事,似乎已完全被遺忘了。 今天的午茶對漢娜麗妮變成了一種難以忍受的折磨。最後午茶終於吃完了,她於是竭力要想打破哈梅西的沉悶的心境。在牆邊的一張桌子上原放著一堆書,她把這些書拿起來,做出要把它們拿出屋子去的樣子。她這種動作立刻使哈梅西從沉思狀態中驚醒過來了,他立刻跑到她的身邊去。「你要把它們拿到哪裡去?」他問道。「我們不是說今天要挑出我們準備帶走的書嗎?」 漢娜麗妮嘴唇抖動著,竭力忍住了浸滿眼眶的眼淚。 「沒有關係,」她聲音顫抖著說,「這會兒已沒法挑了。」她匆忙地跑上樓去,全把這些書丟在她的臥房裡的地板上。 她這樣走開,只是更增加了哈梅西心中的鬱悶。 「你今天精神似乎不很好,哈梅西先生,」阿克謝在心裡暗笑著說。 哈梅西咕嚕了一句,誰也沒聽懂他說的什麼。但安那達先生對阿克謝提到哈梅西的健康的幾句話卻聽得很仔細。 「我剛才一看到他的時候,不就這樣說嗎?」他說。 「像哈梅西先生這樣的人,」阿克謝挖苦說,「都認為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是一種極鄙俗的事。他們是成天生活在精神世界中,如果他們有消化不良的病,他們會認為去檢查一下病源就有失身分。」 安那達先生於是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健壯的腸胃對於一個哲學家,是如可同對其他的人一樣重要。哈梅西坐在他們兩人中間,一言不發地忍受著這種難堪的折磨。 「我建議你,哈梅西先生,」阿克謝最後說,「吃一粒安那達先生的丸藥,早一點上床去睡覺。」 「我有幾句話要和安那達先生談談,」哈梅西回答說,「我正在等著希望有一個合適的機會。」 阿克謝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真見鬼,你滿可以早這麼對我說。哈梅西先生老是要把一件東西壓在屁股底下坐上幾小時,然後等到時間已經太晚的時候才摸出來往別人頭上砸去。」說完,他就向主人告別走了。 哈梅西兩眼望著自己的鞋尖開始說: 「安那達先生,承您允許我常在您家裡走動,而且您一向從不拿我當外人看待,我真感到自己是非常的幸運;我沒法說出我心中的感激之情。」 「這又算什麼呢,」安那達先生回答說。「你是我們卓健的朋友,我們拿你當卓健的一個弟兄看待原是很自然的事。」 哈梅西現在好比一個跳舞的人,已經站起來準備跳了,但下一步該怎麼動步,他卻還完全沒譜兒。 為了替他掃清障礙,安那達先生接著又說;「事實上,應該說是我們很幸運,哈梅西,我們很難得有你這樣一個青年常在這裡走動,像我們自己家的孩子一樣。」 但這種話也仍不能引導哈梅西說下去。 「你知道,」安那達先生又接著說,「人們閒言閒語的時候,常常談到你和漢娜麗妮的事。他們說,一個女孩子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就應該很注意挑選交往的朋友。我卻對他們說,『我對哈梅西絕對信任;像他那樣的人是決不會對我們負心的。』」 哈梅西:「安那達先生,我的情況您是完全知道的;如果您認為我適合作漢娜麗妮的丈夫,那麼——」 安那達:「不用再說了。事實上,我早已有這個意思;只是因為你一直還在為父親的死悲傷,我也就沒有對你提起你們的婚事。現在,孩子,可再沒有理由拖延下去了。別人的閒言閒語很多,我們總應該儘快止住那些閒話。你說不對嗎?」 哈梅西:「我心裡和您想的完全一樣。但自然這件事首先得聽聽您女兒的意見。」 安那達:「那一定;但我想她的心事我是知道的。不管怎樣,我們明天早上再談一談,那時就可以作最後決定了。」 哈梅西:「我恐怕已經呆得太晚,耽誤您睡覺了。我現在最好走吧。」 安那達:「等一等。你說怎麼樣,我想,在我們到加巴爾波爾去以前,先把婚禮舉行了也好。」 哈梅西:「到現在時間已經很緊迫了。」 安那達:「是的,僅僅只有十天,你們在禮拜天結婚;那我們就還可以有兩三天的時間準備旅行的事。你明白,哈梅西,並不是我故意要催逼你,實是因為我不得不想到我的健康。」 哈梅西完全同意了。他吞下了一粒安那達先生的丸藥才告辭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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