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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來的財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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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是一家有名銀行的董事,我是該銀行的一個股東。但我不是那種整天睡大覺的股東。辦公室的工作緊緊地把我纏住了。這種工作對我的身心健康都是不利的。我本打算在林業部謀一個巡視員的職位:這樣可以在野外到處跑跑,滿足我喜歡打獵的欲望。但是,我父親很重視聲譽,他對我說:「你現在所從事的工作,對於孟加拉人來說,是不容易找到的。」我只好讓步。看來,女人是很重視男人的聲譽的。蘇耐特拉的妹夫是帝國政府聘任的教授,因此,他家的女眷們就可以把頭抬得高高的。如果我當上林業巡視員,戴著遮陽帽四處跑,家裡的地板上鋪滿虎皮、熊皮,那麼,我的體重就會減少,與此同時我的社會身份與左鄰右舍有地位的人相比也會降低。這樣一來,我怎麼會料到,我的這種輕率之舉就不會使我家女眷們的自尊心受到傷害呢? 老蹲在辦公室裡死死不動,很快就把我的青春銳氣消磨掉了。如果說別的男人對此毫不在意,即使肚子大起來,也不會認為可悲,可是我卻做不到。我知道,蘇耐特拉之所以鍾情於我,不僅是由於我的品德才華,還由於我的身材儀錶。 我迎娶她的那一天所佩戴的造物主親手編織的那個新郎花環,在每天的交往中都是必不可少的。令人驚奇的是,蘇耐特拉至今仍然顯得很年輕,而我卻眼看走向衰老。只不過在銀行裡有一筆存款而已。 我女兒奧魯娜,又把我們最初愛戀的情景展現在我的面前。我們生活中的霞光又在她們的青春晨曦中輝映。看到這種景象,我的心情就十分激動。我望著賽林,就仿佛覺得在他身上又重現了我昔日的年華:全身充滿青春活力,猶如數千枝鮮花在怒放,有時也會由於願望未能實現而苦惱不堪。昔日我所走過的那條道路又呈現在賽林的面前,他同樣在設法企圖贏得奧魯娜母親的歡心,只是對我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另一方面,奧魯娜心裡很清楚,她的爸爸是理解女兒的苦衷的。我曉得,為什麼她有時兩眼噙著淚水,可憐巴巴地坐在我腳邊的小籐椅上,一言不發。她母親能夠狠下心來,可我卻不能。 奧魯娜的母親並不是不瞭解女兒的心事;不過她相信,這一切不過是「早晨夾帶雷聲的烏雲」,時間一過就會消失的。在這一點上我和蘇耐特拉的看法不一致。如果一個食欲旺盛的人總是吃不飽,那麼,他的食欲就會減弱,但是當年輕人在愛情上受到挫折之後,第二次機會再來的時候,初戀時心中的那種感受就不會有了。晨曲在中午奏響,也不會受聽。袒護他們的人說:他們還不到周密思考問題的年齡,到了那時,自然就會考慮周到一些,等等。可惜,周密考慮問題的年齡和談情說愛的年齡正好相反。 幾天前,陰雨霏霏的帕德拉月到來了。在大雨的沖刷下,加爾各答那些磚木結構的樓房都顯得軟弱無力,市里的悶熱和嘈雜仿佛都浸泡在淚水裡一樣,就好像眼淚汪汪的人在哭泣。奧魯娜的母親以為女兒在我的書房裡準備考試。當我走進去尋找一本書時發現,她默默地坐在窗前一片濕漉漉的陰影裡,窗外已是彤雲密佈的黃昏;當時她的頭髮也沒有梳理,東風不停地把雨點吹打在她那蓬亂的秀髮上。 我什麼都沒有對蘇耐特拉說,就立即寫了一封信,邀請賽林來喝茶,並派我的汽車去他們家裡接他。賽林來了,對於他的突然到來,蘇耐特拉是不喜歡的,這一點不難理解。我對賽林說:「憑我所掌握的那麼一點點數學知識,是無法理解現代物理的某些原理的,所以,我才把你叫來。我想儘量多瞭解一些量子理論,我過去所學的知識太陳舊了。」 不言而喻,研究學問不會用太多的時間。我相信,奧魯娜是明白她爸爸的用心的,而且她會在心裡默默地說:現在這樣好的爸爸在任何其他家庭是不會有的。 我們剛剛開始探討量子理論,電話鈴就響了起來。於是我急忙站起來說:「可能有急事叫我。你們工作一會兒,然後去打乒乓球吧。我一脫開身就回來。」 電話裡傳出來問聲:「喂,是1200號嗎?」 我回答道:「不是,這裡是700號。」 隨後我就來到樓下的一個房間,拿起一份舊報紙讀起來。 天漸漸黑了,我打開電燈。 蘇耐特拉走進房間,滿臉的不高興。我笑著對她說:「氣象學家如果見到你這副尊容,一定會發出風暴的預報。」 蘇耐特拉沒有理睬我的俏皮話,她質問我:「你為什麼老是這樣縱容他呢?」 我回答說:「他心裡有一個縱容他的人。」 「如果一段時間不讓他們見面,那麼,他們的這種孩子氣就會自消自滅的。」 「我們為什麼要扼殺他們的孩子氣呢?隨著時光的流逝和年齡的增長,這種孩子氣就會一去不復返啦。」 「你不相信本命星,可我卻相信。他們是不能結合的。」 「我不知道本命星在哪裡,又是怎樣結合的,可是他們倆個人的心已經結合在一起了,這一點看得很清楚。」 「我們倆人老是說不到一起。在我們出生的時候,我們的姻緣就確定了。如果一個人迷戀他人並與之結婚,那就在無意中犯了不忠之罪。他就會遭受種種苦難和危險。」 「那麼,我們如何去識別真正的伴侶呢?」 「有本命星親筆簽署的文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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