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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還是死了(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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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說,迦冬比妮是怎樣回到拉尼哈特的。一開始,她沒有讓任何人看到自己。她一整天什麼東西都沒有吃,一直蹲在一座破廟裡。 雨季的黃昏來得特別早,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村裡人擔心,暴雨即將來臨,都急忙回到自己家裡。這時候,迦冬比妮從破廟裡走了出來。當她來到婆家的門前,她的心跳得特別厲害。她用紗麗遮住臉,往屋裡走去;守門人錯把她當成女僕,也就沒有阻攔。就在這個時候,狂風突然大作,暴雨傾瀉下來。 當時,這家的女主人——沙羅達松科爾的妻子,正在和她那寡婦小姑子打牌。女僕在廚房裡忙著;孩子發燒剛退,躺在臥室裡的床上睡著了。迦冬比妮避開所有的人,走進這個房間。我不知道,她回到婆家來想做什麼,恐怕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大概只是想來看一眼這孩子。至於以後她到哪裡去,怎麼辦,她根本就沒有想過。 在燈光下,她看見這個多病而瘦弱的孩子,握著拳頭睡著了。看到這種情景,她那顆熾熱的心仿佛乾涸了——要是我能把他摟在懷裡,替他承受一切痛苦,那該多好哇!隨後,她想起來:「我已經不在了,誰來照看他呢?他母親喜歡交際,喜歡聊天,喜歡打牌。以前,她把孩子交給我照看,就不再管他了。她對教養孩子,從不沾邊。那麼,現在誰來精心照料他呢?」 就在這時候,孩子忽然翻了一下身,半睡半醒地叫道:「嬸嬸,我要水。」哎!我已經死了。我的寶貝,你現在也沒有忘掉你的嬸嬸啊!迦冬比妮急忙從水罐裡倒出來一些水,把孩子抱在懷裡,讓他喝。 這孩子在睡夢中已經習慣讓嬸母喂他水,所以,這一次他也一點兒不感到奇怪。最後,迦冬比妮總算滿足了自己長期以來的宿願,她吻了吻孩子,然後又把他放在床上。這時孩子醒了;他摟著他的嬸嬸,問道:「嬸嬸,你是死了嗎?」 他嬸母回答道:「是的,孩子。」 「你這不是又回到我身邊來了嗎?你再不死了吧?」 迦冬比妮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一聲響——原來女僕手裡端著一碗西穀米飯,走進房間,看見迦冬比妮就大叫一聲「我的媽呀」,摔了飯碗,突然暈倒在地。 女主人聽到叫聲,放下牌,急忙跑過來。她一走進房間,完全驚呆了,想跑出去,腿卻不聽使喚,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到這種情景,孩子也感到害怕了——他哭著說:「嬸嬸,你走吧!」 過了這麼多天之後,迦冬比妮今天才意識到,她並沒有死。這古老的房舍,這一切擺設,這孩子,這愛的感情,對她來說都是活生生的、實實在在的;在她和這個世界之間,並沒有任何隔閡和距離。在女友家裡,她覺得自己的確死了,可是當她來到這孩子睡覺的房間,卻覺得,她這個孩子的嬸母根本沒有死。 她激動地說:「姐姐,你看見我為什麼這樣害怕?你看,我不是和原來一樣嗎!」 女主人再也站立不住,暈了過去。 沙羅達松科爾聽妹妹述說之後,親自來到內室。他雙手合十地對迦冬比妮說:「孩子他嬸兒,你這是幹什麼?紹迪什這孩子是我家的一根獨苗。你為什麼要來看他呢?難道我們不是你的親人嗎?自從你去世後,他就一天一天消瘦,他的病還沒有好,白天黑夜地呼叫『嬸嬸』。你既然已經辭別了人世,就請你中斷這虛幻的紐帶吧!我們一定會很好的祭奠你的。」 當時,迦冬比妮再也忍不住了,她用激動的聲音說:「哎呀,我沒有死呀,我並沒有死!我怎麼向你們解釋我沒有死呢?你看,我這不是活著嗎?」 她說著從地上拿起銅碗,向自己的前額砍去,前額被砍破,鮮血流了出來。 她說:「你看,我不是活著嗎?」 沙羅達松科爾猶如一座雕像,呆呆地立在那裡。孩子嚇得直喊爸爸,地上倒著兩個昏迷不醒的女人。 迦冬比妮一邊喊著「我沒有死呀,我沒有死」,一邊離開了房間,從樓梯上跑下來,跳進院內的池塘。沙羅達松科爾在樓上房間裡,只聽到撲通一聲。 一整夜都在下雨,第二天早晨雨還在下,直到中午都沒有停。迦冬比妮以死證明,她原來並沒有死。 (1892年7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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