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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還是死了(1)


  在拉尼哈特,住著地主沙羅達松科爾先生的一家。他家裡有一個寡婦。這位寡婦的娘家一個人也沒有了;所有的人都一一死去。至於說到她自己的丈夫家嘛,也沒有什麼人了。她既沒有丈夫,又沒有兒子。她的一個侄子,就是沙羅達松科爾的幼子,成了這位寡婦的掌上明珠。他母親生下他後,就長期身患重病,所以這個孩子就由這位寡婦嬸母迦冬比妮來撫養。撫養別人的孩子,她似乎格外用心,因為對於別人的孩子,她沒有任何權利,也沒有任何社會要求,只有愛的要求。但是,在社會面前,她是不能根據某一條法律來證明自己的這種要求的,而且她也不想這樣做;她只是以雙倍的熱情,疼愛著這個靠不住的心愛的寶貝。

  寡婦迦冬比妮,在這個孩子身上耗盡了自己所有的愛之後,在斯拉萬月的一天夜裡,突然死去。不知什麼原因,她的心臟突然停止了跳動——而宇宙空間到處都在繼續前進,惟獨在這個溫柔的、充滿愛的小小胸口裡,時鐘的機械永遠停止了轉動。

  為了避免警察糾纏,這位地主沒有怎麼聲張,就吩咐他的四個婆羅門夥計,儘快把屍體運走火化。

  拉尼卡特火葬場,離村子很遠。在那裡一個池塘邊上,有一間茅屋。茅屋附近長著一棵高大的榕樹,周圍是一大片空曠的草地。從前,有一條河流經這裡,現在河已經完全乾涸。在這條乾涸的河道上,人們挖掘了一個大坑,作為火葬場的池塘。至今,人們還把這個池塘看作是那條聖河的象徵。

  屍體就停放在那間茅屋裡,四個人坐在那裡,等待著焚屍的木柴。時間好像過得很慢,他們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這四個人中的尼達伊和古魯丘龍,離開了那間茅屋,去查看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把木柴運來;比圖和波諾馬利仍然坐在那裡,守著屍體。

  那是斯拉萬月裡的一個漆黑的夜晚。天空佈滿了烏雲,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兩個人默默地坐在那間黑咕隆咚的屋子裡。他們當中的一個人用圍巾裹著火柴和蠟燭,但是在雨季,火柴是很難劃著的。他們帶來的燈籠也熄滅了。

  他們就這樣默默地坐了很長時間之後,一個人說:「喂,老兄!要是有一袋煙抽抽,該多好哇!來的時候太匆忙,什麼都沒有帶來。」

  另一個人說:「我很快地跑回去,拿一些來吧!」

  比圖知道波諾馬利企圖逃走,於是就說:「我敢對聖母瑪麗亞發誓,我看你是想讓我一個人守在這裡!」

  談話又中斷了。五分鐘仿佛就像一個小時似的。他們兩個人在心裡咒駡去運木柴的人——他們一定是坐在什麼地方一邊聊天,一邊吸煙呢。在他們兩個人的心目中,這種懷疑越來越強烈了。

  萬籟俱寂——只有蟋蟀和青蛙在池塘邊叫個不停。這時候,他們倆仿佛覺得屍體輕輕地動了一下——好像聽到屍體在翻身。

  比圖和波諾馬利嚇得渾身發抖,不停地念頌著羅摩的名字。忽然,在這間茅屋裡聽到了一聲深深的呼吸。比圖和波諾馬利立即逃出茅屋,向村裡跑去。

  大約跑了六公里,比圖和波諾馬利碰到了他們那兩個夥伴提著燈籠回來了。他們兩人的確吸煙去了,根本沒有去打聽運木柴的事,可是他們卻說,樹已經鋸倒,正在劈呢,不久就會運到。比圖和波諾馬利把茅屋裡發生的事,詳細地告訴了自己的夥伴。可是,尼達伊和古魯丘龍根本不相信,而且還因為他們倆離開茅屋很生氣,並且嚴厲地責怪他們。

  他們四個人立即返回火葬場。他們走進茅屋,發現屍體不在了,停屍床空空的。

  四個人面面相覷。如果是被豺狼叼走了,也會留下一點衣服的碎片的。他們來到外邊查看,發現在門外的一塊泥地上,有剛踩過的瘦小的女人腳印。

  沙羅達松科爾,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假如突然把這鬧鬼的事告訴他,是不可能得到什麼好處的。當時,他們四個經過仔細商量之後,決定:就說屍體已經火化了。

  早晨,木柴運到了。他們對運木柴的人說,屍體已經火化,因為茅屋裡原來還存有一些木柴。對這件事,誰都不會產生懷疑,因為屍體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誰也不會乘機把它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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