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湯達 > 蘇奧拉·斯科拉蒂卡 | 上頁 下頁
十一


  「她們說了多次,」她尋思,「我只要供出他的名字,就可以得到寬恕。可對他來說,最輕的懲罰也是發配西西里或者西班牙。那我就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院長沒有從斯科拉蒂卡嘴裡掏出任何東西,又氣又惱,把從輕發落她的計劃忘得一乾二淨。她匆匆趕到大主教府,把頭天夜裡的審訊情況向他報告。

  國王希望嚴肅處理此案。大主教為了討好國王,把這件事抓得很緊。可是,京城所有的本堂神甫以及大主教直接管轄的探子都動員了起來,還是毫無結果。大主教把情況呈報給國王。國王立即把此案交給警務大臣。警務大臣對國王說:「我覺得,那個潛入聖·佩蒂托修道院藏衣室的青年,不管屬￿宮廷還是那不勒斯的豪門大戶,都要出血才對。陛下只有殺一儆百,才能長治久安。」

  國王贊同這個道理。於是警務大臣呈給他一份名單,上面開列了二百四十僕人的名字。凡是稍有可能進入貴族修道院的人,都會受到懷疑。

  一星其後,警察根據觀察到的一些簡單跡象逮捕了熱納裡諾,六個月來,他變得極為儉省,幾乎到了吝嗇的地步,而從修道院出事的那一夜間,他的生活方式似乎完全變了樣。警務大臣通知修道院長,要驗證這些跡象是否可靠。於是院長派人把斯科拉蒂卡從半地下的禁閉室提出來。就在院長勸她老實坦白時,警務大臣走了進來,當著斯科拉蒂卡的面告訴院長,拉斯·弗洛爾家年輕的熱納裡諾裡圖逃跑,被警探擊斃。

  斯科拉蒂卡頓時昏倒在地。

  「終於有證據了。」警務大臣得意洋洋地叫起來,「我說六句話,比院長您查六個月還管用呢!」

  可是院長的反應極為冷漠,他不由得愣住了。

  根據這個宮廷的習俗,警務大臣只算得上一個小律師。因此,院長認為要在他面前顯得傲慢一些才對。再說,熱納裡諾是她的侄孫,有關他的罪證材料將會直接呈報國王過目。她擔心這會損害她那高貴的家族。

  警務大臣知道自己遭到貴族的厭恨,只把升官發財的希望放在國王身上。儘管拉斯·弗洛爾公爵讓人紛紛向他求情,他還是抓住線索窮追不捨。事情開始在宮中流傳。警務大臣素來躲開別人的議論,這次卻一反常態,極力推波助瀾,煽動輿論。

  警務大臣安排了一場對質:一方是拉斯·弗洛爾家的熱納裡諾,近衛軍團的掌旗官,一方是比西亞諾家的姑娘羅莎琳德,現在是聖·佩蒂托的初學修女,教名是斯科拉蒂卡。這真是一場好戲。宮廷的貴婦都來觀看。

  修道院的內部教堂為此掛上了帳幔,佈置得莊嚴肅穆。警務大臣把修女們請來,觀看預審近衛軍團掌旗官,拉斯·弗洛爾家的熱納裡諾的一幕。警務大臣還放出風聲,說熱納裡諾將處以死刑,斯科拉蒂卡修女將處以終身監禁。不過大家心裡有數,為這麼一件輕微的過錯,國王是不敢把顯赫的拉斯·弗洛爾家族的一個成員處死的。

  聖·佩蒂托修道院的內教堂佈置得金碧輝煌。許多修女在晚年可繼承家庭留給她們的所有財產,如果她們沒有許願守諾的話。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有良心的家庭把她們所得財產收入的四分之一或六分之一拿出來供她們花用,而這只是在她們來日無多的晚年。

  這些錢都被用來裝飾供公眾用的外教堂,和修女們祈禱,舉行祭禮用的內教堂。在聖·佩蒂托修道院,內教堂,也就是修女們用的祭壇與接待公眾的外教堂之間,隔著一重六十尺高的鍍金柵欄。

  平時,巨大的柵門只有在那不勒斯大主教在場時才打開。現在,對質儀式就要開始了,柵門也已打開。所有有銜頭的貴婦都進了祭壇。大主教,沒有銜頭的貴婦和男人留在外教堂。靠近門口的地方,橫拉著一條鐵鍊,後面聚集著一些信徒。

  一幅巨大的綠綢幃幔,原先掛在那六十尺高的柵欄內側,現在移到了祭壇裡處,掛在穹頂上。一條四寸寬的絲帶把聖母的名字盤成了美麗的圖案,在幃幔中間閃閃發光。幃幔後面,稍過去一點,放著斯科拉蒂卡的跪凳。待她那簡短的幾句話一講完,幃幔便從穹頂上落下來,把她與公眾隔開。對質儀式便莊嚴結束,在所有人心裡留下恐怖和悲哀的感覺。那可憐的姑娘好像從此便與活人隔絕了。

  叫那不勒斯宮廷的美麗貴婦們覺得掃興的是,對質儀式只有幾分鐘。依這些宮廷貴婦的說法,年輕的羅莎琳德穿著那套樸素的初學修女服,比任何時候都顯得動人。她與往日隨繼母比西亞諾王妃出席宮廷舞會時一樣美麗。她的面容變得消瘦而蒼白,更加使人憐憫。

  修女院的所有成員唱起了佩戈萊茲(注:意大利作曲家(1710—1736)。)作曲的《造物主降臨》後,斯科拉蒂卡就說話了。她有將近一年沒有見到情人,這時陶醉在愛情和幸福之中。只聽她輕聲說道:

  「我不認識這位先生。我沒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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