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湯達 > 帕利亞諾公爵夫人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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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夜色濃濃,誰也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各種奇怪的說法便隨之產生。第二天,元月二日上午,京都便到處流傳這樣一個消息,教皇的侄子,紅衣主教與馬賽爾·卡佩斯打了一場大架。帕利亞諾公爵是教會軍的統領,他把事情看得過於嚴重,再說他本來與當首相的弟弟關係就不太好,當天夜裡他就派人逮捕了朗方希,第二天又把卡佩斯投入監獄。但不久,他發現這場打鬥並沒鬧出人命案子,拘押這兩人只是使流言傳佈更廣,而且全都沖著紅衣主教,於是趕忙開監放人,並且與另兩兄弟一起努力,試圖把事情捂住。他本想成功地做到這一點,可到了第三天,消息傳到了教皇的耳朵。於是他派人把兩個弟弟叫來,商談了半天,反正一個如此虔誠又受到如此冒犯的親王所能做的,他都做了。 元月份的第五天,大群紅衣主教聚集在教廷議事。教皇首先談起這樁可怕事件。他責問在場的紅衣主教怎麼竟敢對他封鎖消息: 「你們不向我稟告,可是醜聞也損害了你們的尊嚴!卡拉法紅衣主教竟敢穿著世俗的衣服,手握佩劍,出現在公眾場合。目的是什麼?是為了佔據一個卑賤的妓女!」 在教皇說話訓斥首相的當口,整個宮廷鴉雀無聲。這是一個八旬老人在生愛侄的氣。迄今為止,這個侄兒左右了他的意願。教皇憤怒之至,甚至想摘掉侄兒的紅衣主教帽子。 這股氣還沒消,新的氣又來了。托斯卡納大公的使節向教皇告狀,訴說身為首相的紅衣主教最近一樁蠻橫無禮的行為。因此,當不久前還是那樣有權有勢的紅衣主教去皇宮辦例行公事時,教皇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候見室等了四個鐘頭。接著,沒有見他就把他打發走了。我們可以想像,紅衣主教那分傲氣受了多大的打擊。他怒氣衝衝,但又不肯服輸。他想,一個年邁體衰的老頭,終生眷愛自己的家族,現在不大習慣於處理俗務了,會不得不來請他幫忙的。可是教皇的美德獲得了勝利。他召來全體紅衣主教,盯著他們看了半晌,一言不發。最後,他老淚縱橫,向大家認錯: 「我上了年紀,又把精力投在教會事務上,——你們知道,在教會事務裡,我認為已經掃除了流弊——這些,都促使我把世俗方面的權力交給三個侄兒,可是他們濫用了這種權力。現在,我要把他們永遠趕走。」 接著,他宣讀了一封敕書,剝奪三個侄兒的一切職務榮譽,發配到窮鄉僻壤幽禁。身兼首相的紅衣主教流放到契維塔·拉維尼亞;帕利亞諾公爵流放到索裡亞諾,侯爵則流放到原先屬他的領地蒙特貝洛。通過這封敕書,公爵的七萬二千皮亞斯特的俸祿被取消(合1838年的一百多萬法郎)。這些嚴肅的法令不可能拒不執行。全羅馬的人都憎恨卡拉法兄弟,視他們如敵人,時刻監視著他們。 帕利亞諾公爵遷到索裡亞諾村。跟他走的有其弟阿利弗伯爵和勒奧納·戴爾卡迪奈。公爵夫人和其母則搬到距索裡亞諾二十裡的嘎萊茲村住下。 這些村莊也都迷人。可這是流放,他們是被人從羅馬放逐出來的,不久以前他們在那裡不可一世地統治一切。 馬賽爾·卡佩斯與別的廷臣一起,追隨「女主人」(注:雙關詞,亦有情婦之義。)來到她流放的窮村莊。幾天以前,這個女人還如此驕橫拔扈,炙手可熱,今日卻發現自己處在一群小農民中間,連他們那驚愕的神情也讓她想起自己的敗落。她沒有任何安慰可言。伯父已經來日無多,也許,他來不及記起侄兒們就會猝然死去。更為不幸的是,三兄弟你恨我,我恨你,十分不和。甚至有人說,公爵和侯爵看不慣紅衣主教那猛烈的激情,害怕他的兇暴行為,早就在伯父教皇跟前告了他的狀。 在卡拉法一家子失寵遭貶的可怕日子中,又發生了一件事,它顯示了在羅馬,卡佩斯去追瑪圖夏,並非為真情所驅使。 有一天,公爵夫人讓人把卡佩斯喚來,要交給他幹一件事。她和他單獨相處,這種情形,一年難有兩次。當卡佩斯發現房間裡再無別人時,先不動聲色,走到房門口瞧一瞧鄰室是否有人偷聽,接著,他大膽說出下面的話: 「夫人,我不揣冒昧跟您說些話,您聽了別發慌,也別冒火。老早以來,我就愛您勝過愛自己的生命。要是我太不謹慎,竟敢以情人的目光窺伺您那聖潔的美貌,您也不能怪我,只能怪那驅使我、策動我的超自然的力量。我痛苦萬分,我焦躁不安。我並不要求撲滅在燒灼我的烈火,我只要來寬容大度的您能對一個畢恭畢敬的奴僕表示同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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