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湯達 > 米娜·德·旺格爾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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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幹了些好笑的事。我寫了一封信,可能引起風言風語,至少我不能讓別人以為我膽怯躲了起來。」 「你恰恰應該躲起來。」米娜傲慢地答道,「你到底願不願幫我報復?我不希望德·拉爾賽夫人是因為我才有當寡婦的福氣。」 「我敢打賭,你更希望她丈夫當鰥夫!」 「這關你什麼事?」米娜反問道。 她和德·呂佩爾先生大吵了一場,他氣衝衝地走了。但他看來思想了一番,他認為擔心的那些風言風語不大可能傳出來,他的虛榮心使他想到,他的勇敢是人所共知的。他只須一個步驟就能糾正他年輕時幹下的所有荒唐事,並且轉瞬之間就在巴黎社交界獲得一個顯赫地位,這比決鬥更加值得。 米娜從埃克斯回到夏麥特的次日,頭一個見到的就是德·呂佩爾先生。他的到來使米娜感到高興。但是,就在這天晚上,她的心情又被攪亂了,因為德·拉爾賽先生來看她了。 「我不想找什麼託辭,也不想找什麼藉口,」他開門見山地說,「我半個月不見你,就受不了。到昨天為止,有半個月了。」 米娜也是在一天一天計算時間。過去,她從不曾感覺到阿爾弗雷德身上有那麼一股魅力在吸引她。但她一想到他可能找德·呂佩爾決鬥,就不寒而慄。她想方設法引他說出那封信的事。可他顯得心事重重,什麼也沒有告訴她,只對她說了這番話。 「我很苦惱,這跟事業心無關,也跟金錢無關。我的煩惱處境最明顯的結果,就是使我對你的友情成倍增長。使我絕望的是,我的心不再為責任所支配。總之,沒有你,我無法活下去。」 「我也一樣,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她說,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上面印滿親吻,同時又推開他的擁抱。「你要想到珍惜性命,因為我決不會比你多活一個鐘頭。」 「啊,你全知道了!」阿爾弗雷德說,強忍住話頭,沒有再說下去。 阿爾弗雷德回到埃克斯的次日,又收到一封匿名信,他從信裡獲悉,他妻子在他最近騎馬進山期間(正是他去尚貝裡的那段時間),在家裡接待了德·呂佩爾先生……匿名信最後寫道:「今天夜裡,大約十二點左右,夫人將接待德·呂……先生,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講的,因此,請不要輕率行事,也不要生氣。如果你硬要這樣做,也請在親眼見到以後,即使我弄錯了,即使我欺騙你,你也不過就是藏在你妻子臥室旁邊的角落裡損失一個晚上而已。」 這封信把阿爾弗雷德攪得心煩意亂。過了一會兒,他又收到艾妮肯的一封短函:「我們到了埃克斯。柯拉梅夫人剛回她的臥房。我無事,來吧!」 德·拉爾賽先生想,他可以先和艾妮肯一起待上十分鐘,再回到花園來打埋伏。於是他心煩意亂地到了她那裡。對米娜和阿爾弗雷德而言,這個已經來臨的夜晚都同樣具有決定性的意義,不同是的米娜心平氣和。對理智提出的種種反對意見,她都予以同一個答覆:死。 「你不吭聲,」米娜對他說。「顯然你碰到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你不應該讓我看到你這個樣子而不安。不過你既然作了這麼大的努力來了,這一晚我也不想與你分開了。」 出乎意料,阿爾弗雷德竟毫不為難地同意了。在決定性的時刻,性格堅強的人給自己造成一種豪爽的,也就是幸福的氛圍。「我得去幹一件作丈夫的蠢事。」阿爾弗雷德終於告訴她,「我要藏在花園裡。剛才,一封匿名信使我陷入了不幸。我覺得,擺脫這種處境,這是個最簡單的辦法。」 他把信拿給她看。 「你有什麼權利彼壞德·拉爾賽夫人的名譽?」米娜問,「難道你不是明顯地處於離婚狀態嗎?你離開她,放棄佔據她那顆心的權利。一個三十歲的闊女人,連丁點兒大的不幸都沒有遭受過,感到煩悶無聊本是自然的事,可你卻狠心讓她遭受這種折磨。難道她沒有權利找個男人來消愁解悶嗎?你說過你愛我。你比她更有罪,因為是你先破壞了你們的共同關係。而你卻要懲罰她,讓她永遠過煩悶無聊的生活,你真是瘋了。」 這樣來考慮問題,阿爾弗雷德是做不到的,但是米娜的聲調給了他力量,他對她的氣勢吃驚,他完全為它所折服。 「只要你屑於讓我留在你身邊。」他對她說,「我就不會受你剛才講的那種煩悶無聊的折磨。」 時值午夜,湖邊早已是萬籟俱寂,連貓走動的聲音部可以聽見。米娜跟著阿爾弗雷德,在一道千金榆樹籬(在薩瓦省還用這種樹籬來圍住花園)後藏起身子。突然有一個男子從牆頭跳進花園,阿爾弗雷德要去追他,米娜使勁拉住他,輕聲說: 「你要是殺了他,還能知道什麼?假如他只是一個賊,或者是別的女人的情夫,殺了他你不會後悔嗎?」 阿爾弗雷德認出是德·呂佩爾伯爵,不禁怒火中燒,米娜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拉住他。只見伯爵從牆邊取出藏在那裡的梯子,豎起來,搭在二樓離地有八到十尺高的木廊上,德·拉爾賽夫人的臥室有一扇窗子朝著木廊。伯爵從客廳的窗子翻入室內。這時阿爾弗雷德朝底層一道通往花園的小門跑去。米娜跟在後面,遲了幾步,他便趁這空檔抓起一把火鐮,點燃一支蠟燭。米娜追上他,使盡力氣把他的手搶奪了過來。 「你想用槍聲驚響另外幾層樓上的宿客嗎?」她問他,「到明天早上,這就是一段有趣的故事了!我覺得這種報仇方式是可笑的,既然你一定要這麼做,那麼,你在報仇的同時不給那幫居心不良無所事事的傢伙得意的機會,不是更好嗎?」 阿爾弗雷德朝妻子的臥房門口走去。米娜仍然緊隨他,寸步不離,她對他說: 「你敢當著我的面粗暴地對待妻子,那一定很有趣。」 到了門口,阿爾弗雷德猛一下把門推開,只見德·呂佩爾先生身著襯衣,從裡處德·拉爾賽夫人的床背後跑出來。他搶先幾步,打開窗子,跳進木廊,又從那裡跳下花園。德·拉爾賽先生緊追不捨。但等他跑到隔在花園和湖水之間的那道齊肘高的圍牆時,德·呂佩爾早跳上一條小船,離岸已有十來米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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