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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與主人對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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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習慣了路易絲,」他心裡說,「我的事她都知道;假使我明天能再結婚,我還找不到能頂替她的人呢。」於是,他想到他的妻子是清白的。不禁得意起來;這種看法使他覺得不必大動肝火,他因此平靜多了;「有多少女人遭人誣陷啊!」 「什麼!」他突然喊了起來,腳步抽搐地走了幾步,「我能像無恥之徒、像叫花子那樣容忍她和她的情夫取笑我嗎?難道應該讓維裡埃全城對我的懦弱議論紛紛嗎?人們對夏米埃(這是當地一個盡人皆知的受騙丈夫)什麼話沒有說過啊?一提到他的名字,誰的嘴上不帶著笑?他是個好律師,可誰說過他的口才?啊!夏米埃!那個夏米埃·德·貝爾納,人們就是這樣用一個蒙受恥辱的人的名字來稱呼他。」 「感謝上天」,德·萊納先生有時又說,「我沒有女兒,我要懲罰這位母親的方式絲毫不會妨害我的兒子們的前程;我可以當場捉住那個小鄉下佬和我的妻子,把兩個人統統殺死;這樣的話,事情的悲慘也許會消除事情的可笑。」這個念頭很是稱心,他便想到種種的細節。「刑法在我一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的聖會和我的陪審團裡的朋友們總是會營救我的。」他檢查了獵刀,很鋒利;然而,一想到血,他害怕了。 「我可以把這個無禮的教師痛打一頓,然後趕走;可這會在維裡埃甚至在省裡引起多大的哄動啊!法爾考茲的報紙被判關閉之後,那主編出獄時,我曾插手讓他失去了薪水六百法郎的工作。據說這個蹩腳文人又敢在貝藏松露面了,他可以巧妙地攻擊我,並且使我無法把他拖上法庭。把他拖上法庭!……這個無禮之徒會千方百計地暗示他說的是真話。一個像我這樣出身高貴又有地位的人總是受到所有平民的忌恨。我會看到我的名字出現在巴黎那些可怕的報紙上;啊,我的天主!怎樣的深淵啊!看見萊納這古老的姓氏跌進笑料的泥潭……如果出門旅行,我就得改名換性;什麼!放棄這個使我得到榮譽和力量的姓氏!真是災上加災啊! 「如果我不殺死我的妻子,只把她羞辱一番趕出家門,她在貝藏松的姑媽會把全部財產不經任何手續地直接交給她。我妻子會去巴黎和于連生活在一起;維裡埃的人會知道,我還是會被當作一個受騙的丈夫。」燈光暗淡,這個不幸的人發現天開始亮了,他到院子裡呼吸點新鮮空氣,這時,他差不多已經決定不驚動任何人,因為他想到倘使事情張揚出去,會使維裡埃他的那些好朋友們心花怒放的。 在院子裡散散步,他略微平靜了些。「不,」他喊道,「我不能沒有我的妻子,她對我太有用了。」他想像他的家一旦沒有了妻子會是什麼佯子,感到很可怕;他除了R侯爵夫人沒有別的親戚,可是她又老又蠢又惡毒。 他有了一個意義重大的主意,然而其實現所要求的性格力量遠非這可憐的人所能有。「假使我留下妻子,」他心想,「有一天她讓我忍無可忍的時候,我就會指責她的過失,我肯定會這樣做的。她很驕傲,我們就會鬧翻,而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她還沒有繼承她姑媽的遺產。這時候,看人們怎麼嘲笑我吧!我妻子愛她的孩子,到頭來一切都會落到他們手上。而我呢,我將成為維裡埃的大笑柄。他們會說:『什麼,他竟不知道如何報復他老婆!』我是不是疑而不察反而更好些?可這樣我就自縛手腳,什麼也不能指責她了。」 過了一會,德·菜納先生那被傷害的虛榮心義上來了,他費力地回想在維裡埃的「俱樂部」或「貴族圈」的檯球廳裡,某個能說會道的傢伙如何停下賭局使用種種方式拿一個受騙丈夫來開心。此時此刻,他覺得那些玩笑何其殘酷啊! 「天主!我的妻子怎麼不死呢!那樣我就不會遭人恥笑了。我怎麼不成個鰥夫呢!那樣我就會去巴黎,在最高貴的圈子裡過上六個月。」鰥居的念頭給了他片刻的歡樂,隨後他又想如何察明真相了。「是不是半夜眾人都睡著的時候,在於連的房門前撒一層薄薄的麩皮?第二天早晨天亮時,便可看見腳印。」 「可是這辦法根本不行!」他突然瘋狂地喊道,「愛麗莎那個壞女人會看出來的,這座房子裡的人立刻就會知道我嫉妒了。」 在「俱樂部」,還講過一個故事:一個十丈夫用一點點蠟把一根頭髮像封條一樣粘在老婆的門上和風流客的門上,結果確信他倒了黴。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猶豫不決,他覺得這個使他的命運得以明確的辦法肯定是最好的,他考慮採用,這時,在小路的拐彎處他碰見了他希望看見她死的那個女人。 她從村裡回來。她到韋爾吉的教堂裡望彌撒。根據一個在冷靜的哲學家看來極不確實而她卻信以為真的傳說,今日人們使用的這座教堂就是當年韋爾吉領主城堡裡的小教堂。德·萊納夫人打算去這個教堂祈禱時,這個念頭一直糾纏著她。她不斷地想像她丈夫趁打獵時仿佛失手殺死于連,然後晚上讓她吃他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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