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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場


  〖同前,元老院〗

  眾元老列坐議事。

  元老甲:大人,您的意見我很贊同;這是一件重大的過失;他必須判處死刑;姑息的結果只是放縱了罪惡。

  元老乙:一點不錯;法律必須給他一些懲罰。

  艾西巴第斯率侍從上。

  艾西巴第斯:願榮耀、康健和仁慈歸於各位元老!

  元老甲:請了,將軍。

  艾西巴第斯:我是你們的一個卑微的請願者。人家說,法律不外人情,只有暴君酷吏才會借著法律的威嚴肆其荼毒。我的一個朋友因為一時之憤,無意中陷入法網。雖然他現在遭逢不幸,可是他也是很有品行的人,並不是卑怯無恥之流,單這一點也就可以補贖他的過失了;他因為眼看他的名譽受到致命的污辱,所以才挺身而起,光明正大地和他的敵人決鬥;就是當他們兵刃相交的時候,他也始終不動聲色,就像不過跟人家辯論一場是非一樣。

  元老甲:您想把一件惡事說得像一件好事,恐怕難以自圓其說;您的話全然是飾詞強辯,有心替殺人犯辯護,把鬥毆當作勇敢,可惜這種勇敢卻是誤用了的。真正勇敢的人,應當能夠智慧地忍受最難堪的屈辱,不以身外的榮辱介懷,用息事寧人的態度避免無謂的橫禍。要是屈辱可以使我們殺人,那麼為了氣憤而冒著生命的危險,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艾西巴第斯:大人——

  元老甲:您不能使重大的罪惡化為清白;報復不是勇敢,忍受才是勇敢。

  艾西巴第斯:各位大人,我是一個武人,請你們恕我說句武人的話。為什麼愚蠢的人們寧願在戰場上捐軀,不知道忍受各種的威脅呢?為什麼他們不高枕而眠,讓敵人從容割破他們的咽喉而不加抗拒呢?要是忍受果然是這樣勇敢的行為,那麼我們為什麼要去遠征國外呢?照這樣說來,那麼在家內安居的婦人女子才是更勇敢的,驢子也要比獅子英雄得多了;要是忍受是一種智慧,那麼鐵索鎯鐺的囚犯,也比法官更聰明了。啊,各位大人!你們身膺重望,應該仁愛為懷。誰不知道殘酷的暴行是罪不容赦的?殺人者處極刑;可是為了自衛而殺人,卻是正當的行為。負氣使性,雖然為正人君子所不齒,然而人非木石,誰沒有一時的氣憤呢?你們在判定他的罪名以前,請先斟酌人情,不要矯枉過正才好。

  元老乙:您這些話全是白說。

  艾西巴第斯:白說!他在斯巴達和拜占廷兩次戰役中所立的功勞,難道不能贖回他的一死嗎?

  元老甲:那是怎麼一回事?

  艾西巴第斯:我說,各位大人,他曾經立下不少的功勞,在戰爭中殺死你們的許多敵人。在上次作戰的時候,他是多麼勇敢,手刃了多少人!

  元老乙:他殺過太多的人;他是個好亂成性的傢伙;要是沒有人跟他作對,他也要找人家吵鬧;因為他有這樣的壞脾氣,也不知鬧過多少回事、引起多少回的紛爭了;我們久已風聞他的酗酒尋釁、行為不檢的劣跡。

  元老甲:他必須處死。

  艾西巴第斯:殘酷的命運!早知如此,他就該死在戰場上。各位大人,要是他的功績才能不能替他自己贖罪,那麼我可以拿我自己的微勞一併作為抵押,請你們寬恕了他的死罪;我知道你們這樣年高的人都喜歡有一個確實的保證,所以我願意把我歷次的勝利和我的榮譽向你們擔保,他一定不會有負你們的矜宥。要是他這次所犯的罪,按照法律必須用生命抵償,那麼讓他灑血沙場,英勇而死吧;因為戰爭是和法律同樣無情的。

  元老甲:我們只知道秉公執法,他必須死。不要再絮瀆了,免得惹起我們的惱怒。即使他是我們的朋友或是兄弟,殺了人也必須抵命。

  艾西巴第斯:一定要這樣辦嗎?不,一定不能這樣辦。各位大人,我請求你們,想一想我是什麼人。

  元老甲:怎麼!

  艾西巴第斯:請你們想一想我是什麼人。

  元老丙:什麼!

  艾西巴第斯:我想你們一定年老健忘,想不起我了;否則我這樣向你們卑辭請求這麼一點小小的恩惠,總不致於會被你們拒絕的。我身上的傷痕在為你們而疼痛哩。

  元老甲:你膽敢惹我們生氣嗎?好,聽著,我們沒有很多的話說,可是我們的話是言出如山的:我們宣佈把你永遠放逐。

  艾西巴第斯:把我放逐!把你們自己的糊塗放逐了吧;把你們放債營私、穢跡昭彰的腐化行為放逐了吧!

  元老甲:要是在兩天以後,你仍舊逗留在雅典境內,我們就要判處你加倍的重罪。至於你那位朋友,為了讓我們耳目中清靜一些起見,我們就要把他立刻處決。(眾元老同下。)

  艾西巴第斯:願神明保佑你們長壽,讓你們枯瘦得只剩一副骨頭,誰也不來瞧你們一眼!真把我氣瘋了;我替他們打退了敵人,讓他們安安穩穩地在一邊數他們的錢,用高利放債,我自己卻只得到了滿身的傷痕:這一切不過換到了今天這樣的結果嗎?難道這就是那放高利貸的元老院替將士傷口敷上的油膏嗎?放逐!那倒不是壞事;我不恨他們把我放逐;我可以借著這個理由,舉兵攻擊雅典,向他們發洩我的憤怒。我要去鼓動我的憤憤不平的部隊;軍人們像天神一樣,是不能忍受絲毫的侮辱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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