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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第三場(2)


  麥克白:果然是一個可怕的晚上。

  列諾克斯:我的年輕的經驗裡喚不起一個同樣的回憶。

  麥克德夫重上。

  麥克德夫:啊,可怕!可怕!可怕!不可言喻、不可想像的恐怖!

  麥克白

  列諾克斯:
什麼事?

  麥克德夫:混亂已經完成了他的傑作!大逆不道的兇手打開了王上的聖殿,把它的生命偷了去了!

  麥克白:你說什麼?生命?

  列諾克斯:你是說陛下嗎?

  麥克德夫:到他的寢室裡去,讓一幕驚人的慘劇昏眩你們的視覺吧。不要向我追問;你們自己去看了再說。(麥克白、列諾克斯同下)醒來!醒來!敲起警鐘來。殺了人啦!有人在謀反啦!班柯!道納本!馬爾康!醒來!不要貪戀溫柔的睡眠,那只是死亡的表像,瞧一瞧死亡的本身吧!起來,起來,瞧瞧世界末日的影子!馬爾康!班柯!像鬼魂從墳墓裡起來一般,過來瞧瞧這一幕恐怖的景象吧!把鐘敲起來!(鐘鳴。)

  麥克白夫人上。

  麥克白夫人:為什麼要吹起這樣淒厲的號角,把全屋子睡著的人喚醒?說,說!

  麥克德夫:啊,好夫人!我不能讓您聽見我嘴裡的消息,它一進到婦女的耳朵裡,是比利劍還要難受的。

  班柯上。

  麥克德夫:啊,班柯!班柯!我們的主上給人謀殺了!

  麥克白夫人:噯喲!什麼!在我們的屋子裡嗎?

  班柯: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太慘了。好德夫,請你收回你剛才說過的話,告訴我們沒有這麼一回事。

  麥克白及列諾克斯重上。

  麥克白:要是我在這件變故發生以前一小時死去,我就可以說是活過了一段幸福的時間;因為從這一刻起,人生已經失去它的嚴肅的意義,一切都不過是兒戲;榮名和美德已經死了,生命的美酒已經喝完,剩下來的只是一些無味的渣滓,當作酒窖裡的珍寶。

  馬爾康及道納本上。

  道納本:出了什麼亂子了?

  麥克白:你們還沒有知道你們重大的損失;你們的血液的源泉已經切斷了,你們的生命的根本已經切斷了。

  麥克德夫:你們的父王給人謀殺了。

  馬爾康:啊!給誰謀殺的?

  列諾克斯:瞧上去是睡在他房間裡的那兩個傢伙幹的事;他們的手上臉上都是血跡;我們從他們枕頭底下搜出了兩把刀,刀上的血跡也沒有揩掉;他們的神色驚惶萬分;誰也不能把他自己的生命信託給這種傢伙。

  麥克白:啊!可是我後悔一時鹵莽,把他們殺了。

  麥克德夫:你為什麼殺了他們?

  麥克白:誰能夠在驚愕之中保持冷靜,在盛怒之中保持鎮定,在激於忠憤的時候保持他的不偏不倚的精神?世上沒有這樣的人吧。我的理智來不及控制我的憤激的忠誠。這兒躺著鄧肯,他的白銀的皮膚上鑲著一縷縷黃金的寶血,他的創巨痛深的傷痕張開了裂口,像是一道道毀滅的門戶;那邊站著這兩個兇手,身上浸潤著他們罪惡的顏色,他們的刀上凝結著刺目的血塊;只要是一個尚有幾分忠心的人,誰不要怒火中燒,替他的主子報仇雪恨?

  麥克白夫人:啊,快來扶我進去!

  麥克德夫:快來照料夫人。

  馬爾康:(向道納本旁白)這是跟我們切身相關的事情,為什麼我們一言不發?

  道納本:(向馬爾康旁白)我們身陷危境,不可測的命運隨時都會吞噬我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去吧,我們的眼淚現在還只在心頭醞釀呢。

  馬爾康:(向道納本旁白)我們的沉重的悲哀也還沒有開頭呢。

  班柯:照料這位夫人。(侍從扶麥克白夫人下)我們這樣袒露著身子,不免要受涼,大家且去披了衣服,回頭再舉行一次會議,詳細徹查這一件最殘酷的血案的真相。恐懼和疑慮使我們驚惶失措;站在上帝的偉大的指導之下,我一定要從尚未揭發的假面具下面,探出叛逆的陰謀,和它作殊死的奮鬥。

  麥克德夫:我也願意作同樣的宣告。

  眾人:我們也都抱著同樣的決心。

  麥克白:讓我們趕快穿上戰士的衣服,大家到廳堂裡商議去。

  眾人:很好。(除馬爾康、道納本外均下。)

  馬爾康:你預備怎麼辦?我們不要跟他們在一起。假裝出一副悲哀的臉,是每一個奸人的拿手好戲。我要到英格蘭去。

  道納本:我到愛爾蘭去;我們兩人各奔前程,對於彼此都是比較安全的辦法。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人們的笑臉裡都暗藏著利刃;越是跟我們血統相近的人,越是想喝我們的血。

  馬爾康:殺人的利箭已經射出,可是還沒有落下,避過它的目標是我們唯一的活路。所以趕快上馬吧;讓我們不要斤斤於告別的禮貌,趁著有便就溜出去;明知沒有網開一面的希望,就該及早逃避弋人的羅網。(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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