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莎士比亞 > 魯克麗絲受辱記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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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秀髮宛如金絲,伴隨著呼吸而顫動: 說是放縱卻端莊,說是端莊偏放縱! 以這幅死的圖像來展現生的優勝,⒆ 而又以生的定限來揭示死的陰影; 生與死在她的睡眠中,各自將對方修整, 仿佛它們之間從來就沒有紛爭, 而是生寓居於死,死也寓居於生。 她的雙乳宛如藍紋縱橫的象牙球, 那是不受拘管的兩座貞潔的宇宙; 除了親愛的主君,對誰也不肯屈就, 只對他忠貞敬奉,將誓約始終恪守。 這宇宙在塔昆心底誘發了新的奸謀: 他像個貪鄙的篡賊,立即著手謀求 把在位的主君逐出,把寶座據為己有。 除了他全神注意的,他還能瞧見什麼? 他又會注意什麼,除了他所欲攫奪? 他兩眼眈眈凝視,他一心戀戀不捨; 恣意飽看的兩眼,竟看得過飽過多。 比愛慕更為熾烈,他銷魂攝魄地貪戀著 她那玉石般肌膚,她那淡青色筋絡, 那紅似珊瑚的唇吻,雪白而含渦的下頦。 有如兇狠的雄獅,撫弄著它的獵物, 饑渴的貪欲已在征服中得到饜足: 俯臨這沉睡的貞女,塔昆停下來躊躇, 凝神注視了一陣,欲念已漸趨馴服; 但只是一時的弛緩,而不是真個平伏; 他的眼,在她身邊,雖曾將暴行約束, 卻嗾使他的血脈,向更大的騷亂奔赴。 他的血脈,像沿途擄掠的散兵游勇, 心如鐵石,一味貪求殘暴的武功, 耽於屠戮和姦淫,動不動傷生害命, 對孩子的嚎哭、母親的哀告無動於衷, 驕縱得不可一世,時時企望著進攻; 他那狂跳的心臟,此刻便敲響洪鐘, 發出急切的訓令,叫血脈隨意行動。 他那擂擊的心臟,激勵了焦灼的眼睛, 他的眼睛便委任他的手充當統領; 得了這美差高位,他的手得意忘形, 熱騰騰氣焰熏天,雄赳赳向前挺進, 停留在袒露的胸脯——她全部領土的中心; 他的手一觸及那兒,藍色脈管便隱遁, 撇下那一雙圓塔:蒼白,慘淡,淒清。 倉皇隱遁的血液,彙聚到幽靜的內殿⒇ (它們親愛的主母兀自憩息在裡面), 亂紛紛大呼小叫,驚擾了她的酣眠, 稟告她:她已遭圍困,面臨可怖的淩犯; 她不禁魂悸魄動,睜開鎖閉的兩眼, 慌忙向外界窺探,看到這擾攘的事端, 被那明晃晃的炬火,逼得眼花繚亂。 試想若有什麼人,正值更深夜靜, 驀地被駭人的幻象,從昏昏沉睡中驚醒, 還以為自己瞥見了什麼可怕的幽靈, 它那獰惡的狀貌,叫渾身骨節都顫動—— 這是何等的恐怖!她比這更加震恐: 剛剛被喚出夢鄉,又目擊噩夢般情景, 這使臆想的虛驚,變成身歷的實境。 受到千百種恐懼重重圍裹和困擾, 她躺在那兒顫慄,像剛被殺傷的小鳥; 不敢睜目而視,閉著眼,也恍如看到 倏忽變換的怪影,各種醜惡的形貌; 這幢幢魅影原是她疲弱腦膜所幻造: 腦膜嗔怪兩眼從光明向黑暗潛逃, 就用更可怖的景象,在黑暗中將它們嚇倒。 塔昆的那只手掌,還在她胸前逗留著, 好像唐突的撞槌,要把這象牙牆撞破;(21) 察覺那可憐的市民——她的心,遭受窘迫, 自己將自己斵傷,猛然騰躍又跌落, 擂擊著她的胸腔,他的手也跟著哆嗦。 19.「死的圖像」,指睡眠。 20.「內殿」,指心房。 21.「撞槌」,一端裝有鐵頭的巨大圓木,是古代戰爭中用來撞破城牆的工具,也叫「破城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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