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莎士比亞 > 魯克麗絲受辱記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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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拉廷若是殘殺過我家的父王或王孫, 或曾經埋伏截擊,要謀害我的性命, 要麼,如果他不是我的親近的友人, 我淩犯他的妻子,總還算事出有因, 可說是冤冤相報,是他罪行的報應; 然而他偏偏卻是我的密友和姻親, 這淩辱就沒有藉口,這罪咎也沒有止境。 「這是可恥的;——不過,這是說傳揚了出去; 這是可恨的;——不對,愛與恨不能共居; 我定在向她求愛;——但她已身不由己; 最糟的遭遇也無非遭到她申斥和峻拒; 我意志堅不可摧,理智又豈能干預! 誰要是敬畏箴言,敬畏老人的諺語, 瞧見了牆上的畫幅,他也會肅然悚懼。」⒁ 在他乖戾的內心,掀起了一場爭辯: 一邊是凝凍的良知,一邊是熾烈的情焰; 他自欺欺人地拋開了善良正直的心願, 卻慫恿猥劣的邪思操執優勝的左券; 這邪思立即戕害了一切純良的意念, 獲得了長足的進展,淆亂了美惡的界限, 使卑污恣肆的行徑,儼然像至善至賢。 他說:「她和顏悅色,輕輕握住我的手, 凝視我癡迷的兩眼,想從中探問情由, 惟恐我會有什麼不祥的音訊說出口, 因為她摯愛的柯拉廷正在前方戰鬥。 紅雲湧上她腮頰,當恐懼湧上心頭! 酡紅如玫瑰兩朵,偶在素絹上勾留; 而後又皓白如素絹,玫瑰已被攜走。 「我的手緊握她的手,兩隻手絞在一起, 她的因驚恐而抖動,我的也跟著顫慄; 這叫她更加疑懼,手兒也抖得更急, 直到她確切聽到了丈夫平安的信息, 她這才開顏一笑,更顯得嬌媚無比; 要是那耳喀索斯瞧見她亭亭玉立, 他就決不會顧影自憐,投身水底。 「那麼,我還用尋求什麼藉口或偽裝? 一旦『美』現身說法,說客們都不再開腔; 可憐蟲才為可憐的過失而自悔孟浪, 心靈若顧慮重重,愛苗就難於生長; 愛情是我的指揮官,他給我指引方向; 只要他明豔的旌旗赫然招展在前方, 膽小鬼也會奮戰,而不會驚惶沮喪。 「滾開吧,幼稚的恐懼!終止吧,卑瑣的盤算! 讓理智和禮法去陪伴滿面皺紋的老漢! 我的心永遠不會違拗我眼睛的決斷, 周詳的思考和斟酌僅僅適宜于聖賢; 我是個年輕角色,那一套都與我無緣; 我的舵手是情欲,我的目標是紅顏; 只要那邊有珍寶,誰害怕沉船遇險?」 正好比稀稀禾苗,被萋萋惡草掩蔽, 審慎的顧慮幾乎被猖狂的欲念窒息。 他豎起耳朵傾聽,偷偷舉步前移, 滿懷無恥的希冀,滿腹無聊的猜疑; 希冀、猜疑仿佛是惡人的兩名僕役, 讓他們相忤的主張交錯於他的腦際, 使他一會兒想收兵,一會兒又想進襲。 潛思中,他恍惚瞥見她天仙一般的形象, 還恍惚瞥見柯拉廷,也與她同在那廂; 向她望著的那隻眼,攪得他心神迷惘; 向他望著的那隻眼,卻較為虔敬忠良, 不肯屈從於這種背信棄義的意向, 發出純真的呼籲,求心靈作出主張; 但心靈既經腐蝕,竟投向惡的一方。 這就大大慫恿了他那些卑劣的情思: 見心靈洋洋自得,它們也躊躇滿志, 漲滿了他的淫欲,像分秒填滿了小時; 自吹互捧過了頭,它們越來越驕恣, 竟與它們的統帥——心靈毫無二致。 聽任奸邪的欲念如此癲狂地指使, 羅馬王子直趨魯克麗絲的臥室。 在她的居室與他的欲望之間的鐵鎖, 被他用強力脅迫,一把一把都松脫; 但它們開啟的時候,都將這暴行叱責, 促使這潛行的竊賊有些顧忌和忐忑; 門檻把門扇磨響,想要驚醒熟睡者; 夜間遊蕩的鼬鼠,覷見他,尖聲叫著, 這些都令他悚懼,但他仍尋求不舍。 一扇一扇的門兒,沒奈何給他讓道; 一股一股的風兒,鑽出縫隙和孔竅, 向他的炬火襲擊,將他的行動阻撓, 還對準他的面龐,吹去了烏煙嫋嫋, 終於吹熄了蠟炬——他賴以前進的嚮導; 但他滾燙的心胸,已經被欲火烤焦, 噴出了另一股熱風,又將那蠟炬點著。 炬火重放光明,他借這亮光辨認 魯克麗絲的手套(其中插著一枚針); 他從燈心草上面,把手套拾起、握緊,⒂ 猝然間疼痛連心,手指被針尖刺進; 針兒仿佛在警告:「這手套從未慣經 這種淫邪的醜事,快快退步抽身! 你瞧,我們主母的衣飾也這樣堅貞。」 14.「畫幅」是一種掛在牆上的裝飾品,常繪有人物肖像並寫有道德格言。 15.在室內鋪灑燈心草(作用略如後來的地毯),是伊麗莎白時代英國人的習慣,古羅馬人並不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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