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莎士比亞 > 亨利五世 | 上頁 下頁
第一幕 第一場


  〖倫敦。王宮前廳〗

  坎特伯雷大主教及伊裡主教上。

  坎特伯雷:主教,你聽我講:如今這一個提案,早在先王治下第十一年就提出來過,當時就有可能通過,而且也當真通過了,存心要跟咱們搗蛋;幸虧那是個兵荒馬亂的年頭,這個提案後來就擱了起來,沒有進一步予以考慮。

  伊裡:大主教,這一回,咱們可又得怎樣對付呢?

  坎特伯雷:這還得研究研究。要是居然讓它通過了,我們的一大半財產眼看就要送人了;因為那樣的話,凡是那些一心敬神的信士身後捐獻給教會的民間土地,就全都要給他們充公了;據他們的估計,這筆財產可以讓國王足足供養十五個伯爵,一千五百個爵士,六千兩百個紳士。還有,為了救濟乞丐,以及那風燭殘年、赤貧而失去勞動力的苦老頭兒,滿可以維持一百個賑濟所。此外,還可以每年呈繳國庫一千個金鎊——這就是提案的內容。

  伊裡:這豈不是叫人吃掉了一塊肉?

  坎特伯雷:吃掉一塊肉!——連骨頭都叫人啃啦。

  伊裡:那麼對策呢?

  坎特伯雷:國王是聖明了,他的恩寵是深厚的。

  伊裡:而且誠心誠意敬愛著神聖的教會。

  坎特伯雷:憑他年輕時的那份荒唐,誰又能想到啊。他的父王才斷了氣,他那份野性仿佛也就遭了難,跟著死去;對,就在這時候,「智慧」,真像天使降臨,舉起鞭子,把犯罪的亞當驅逐出了他的心房;從此,那一座「樂園」淨是純潔的精靈在裡面棲息。從來沒看見誰一下子就變得這樣胸有城府——這樣徹底洗心革面,像經過滾滾的浪濤沖洗似的,不留下一點汙跡。也從來沒聽到誰把九頭蛇那樣頑強的惡習,那麼快,而且是一下子給根除了——像當今的皇上那樣。

  ◇注:據希臘神話,勒耳涅地方有九頭的水蛇,赫刺克勒斯與之力戰,但每劈下一頭,它立即又生出兩個頭來。

  伊裡:變得好!我們是有福了。

  坎特伯雷:聽著他宣講神聖的教義,你不由得不五體投地,私下但願讓皇上當上了牧師;聽著他討論國家大事呢,你會說,原來這門學問是他畢生的研究;聽一聽他暢談兵法,那你就聽到了可怕的戰爭變成了柔和的音樂。隨便什麼國家大事到了他手裡,不可解的結也就解開了——好像他是在隨手解他的襪帶子。他一開口,空氣,那不受管束的頑童,就靜下來了;人們豎起了耳朵,用無言的驚歎來聽取他那美妙的高論。那麼說,一定是實踐和實際的人生經驗教給了他這麼些高深的理論。這可真是稀奇啊,怎麼他會學習得那麼多;他走的明明是條浮而不實的道路,他所親近的都是那些不學無術的淺薄之徒,他的時間盡是在聲色犬馬裡消磨;從來沒人發現他手裡拿著一本書,或是從嘈雜的場所,從三教九流的人群中退出身來靜一靜心。

  伊裡:草莓在蕁麻底下最容易成長;那名種跟較差的果樹為鄰,就結下更多更甜的果實。親王的敏慧的悟性,同樣也只是掩藏在荒唐的表面底下罷了;不用問,那就像夏天的草兒在夜裡生長得最快,不讓人察覺,可只是在那兒往上伸長。

  坎特伯雷:一定是這樣;現在再沒奇跡出現了,我們只能承認,一樣東西變為完善,自有它的道理。

  伊裡:可是好主教,下院提出來的議案,現在反駁得怎麼樣啦?皇上贊成還是不贊成呢?

  坎特伯雷:他仿佛是中立。或者還不如說,他傾向我們這一邊,而不是支持提案者來反對我們——因為我曾經把當前的局勢跟陛下談過,談得很周詳,還提到了法蘭西的問題;我曾以教士會議的名義向陛下保證:鑒於當前的局勢,我們決定捐獻給朝廷一筆鉅款,那數目將超過宗教界任何一次對歷代先王所納貢的獻金。

  伊裡:聽了你的保證,皇上又怎樣表示呢,大主教?

  坎特伯雷:皇上聽得很對勁;只是他有事在身,沒工夫聽我講到其他方面去;要不,據我的觀察,他會很樂於聽我細細講一講那歷歷可查的宗譜,講講他怎樣名正言順地理該領有某些公國;又怎樣,憑著他是愛德華的曾孫,有權要求法蘭西的王冠和寶座。

  伊裡:是什麼事打擾了他,不讓他聽下去呢?

  坎特伯雷:正在那時候,法蘭西大使要求覲見——我想召見他的時候該到了吧。現在是四點鐘?

  伊裡:是的。

  坎特伯雷:那麼我們進去吧。聽聽他們此來有什麼使命——其實不用那個法蘭西人開口,我一下就能把它猜中。

  伊裡:我願意奉陪——我也很想聽一聽呢。(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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