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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第一場(2)


  普洛斯彼羅:我覺得您還不曾向忍耐求助。我自己也曾經遭到和您同樣的損失,但借著忍耐的慈惠的力量,使我安之若素。

  阿隆佐:你也遭到同樣的損失!

  普洛斯彼羅:對我正是同樣重大,而且也是同樣新近的事;比之您,我更缺少任何安慰的可能,我所失去的是我的女兒。

  阿隆佐:一個女兒嗎?天啊!要是他們倆都活著,都在那不勒斯,一個做國王,一個做王后,那將是多麼美滿!真能這樣的話,我寧願自己長眠在我的孩子現今所在的海底。你的女兒是什麼時候失去的?

  普洛斯彼羅:就在這次中。我看這些貴人們由於這次的遭遇,太驚愕了,惶惑得不能相信他們眼睛所見的是真實,他們嘴裡所說的是真的言語。但是,不論你們心裡怎樣迷惘,請你們相信我確實便是普洛斯彼羅,從米蘭被放逐出來的公爵;因了不可思議的偶然,恰恰在這兒你們沉舟的地方我登上陸岸,做了島上的主人。關於這事現在不要再多談了,因為那是要好多天才講得完的一部歷史,不是一頓飯的時間所能敘述得了,而且也不適宜於我們這初次的相聚。歡迎啊,大王!這洞窟便是我的宮廷,在這裡我也有寥寥幾個侍從,沒有一個外地的臣民。請您向裡面探望一下。因為您還給了我的公國,我也要把一件同樣好的禮物答謝您;至少也要獻出一個破跡來,使它給與您安慰,正像我的公國安慰了我一樣。洞門開啟,腓迪南與米蘭達在內對弈。

  米蘭達:好人,你在安排著作弄我。

  腓迪南:不,我的最親愛的,即使給我整個的世界我也不願欺弄你。

  米蘭達:我說你作弄我;可是就算你併吞了我二十個王國,我還是認為這是一場公正的遊戲。

  阿隆佐:倘使這不過是這島上的一場幻景,那麼我將要兩次失去我的親愛的孩子了。

  西巴斯辛:不可思議的破跡!

  腓迪南:海水雖然似乎那樣兇暴,然而卻是仁慈的;我錯怨了它們。(向阿隆佐跪下。)

  阿隆佐:讓一個快樂的父親的所有的祝福擁抱著你!起來,告訴我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米蘭達:神破啊!這裡有多少好看的人!人類是多麼美麗!啊,新破的世界,有這麼出色的人物!

  普洛斯彼羅:對於你這是新破的。

  阿隆佐:和你一起玩著的這姑娘是誰?你們的認識頂多也不過三個鐘頭罷了。她是不是就是把我們拆散了又使我們重新聚合的女神?

  腓迪南:父親,她是凡人,但借著上天的旨意她是屬￿我的;我選中她的時候,無法徵詢父親的意見,而且那時我也不相信我還有一位父親。她就是這位著名的米蘭公爵的女兒;我常常聽見說起過他的名字,但從沒有看見過他一面。從他的手裡我得到了第二次生命;而現在這位小姐使他成為我的第二個父親。

  阿隆佐:那麼我也是她的父親了;但是唉,聽起來多麼使人破怪,我必須向我的孩子請求寬恕!

  普洛斯彼羅:好了,大王,別再說了;讓我們不要把過去的不幸重壓在我們的記憶上。

  貢柴羅:我的心中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否則我早就開口了。天上的神明們,請俯視塵寰,把一頂幸福的冠冕降臨在這一對少年的頭上;因為把我們帶到這裡來相聚的,完全是上天的主意!

  阿隆佐:讓我跟著你說"阿門",貢柴羅!

  貢柴羅:米蘭的主人被逐出米蘭,而他的後裔將成為那不勒斯的王族嗎?啊,這是超乎尋常喜事的喜事,應當用金字把它銘刻在柱上,好讓它傳至永久。在一次航程中,克拉莉貝爾在突尼斯獲得了她的丈夫;她的兄弟腓迪南又在他迷失的島上找到了一位妻子;普洛斯彼羅在一座荒島上收回了他的公國;而我們大家呢,在每個人迷失了本性的時候,重新找著了各人自己。

  阿隆佐:(向腓迪南、米蘭達)讓我握你們的手:誰不希望你們快樂的,讓憂傷和悲哀永遠佔據他的心靈!

  貢柴羅:願如大王所說的,阿門!

  愛麗兒重上,船長及水手長驚愕地隨在後面。

  貢柴羅:看啊,大王!看!又有幾個我們的人來啦。我曾經預言過,只要陸地上有絞架,這傢伙一定不會淹死。喂,你這謾駡的東西!在船上由得你指天罵日,怎麼一上了岸響都不響了呢?難道你沒有把你的嘴巴帶到岸上來嗎?說來,有什麼消息?

  水手長:最好的消息是我們平安地找到了我們的王上和同伴;其次,在三個鐘頭以前我們還以為已經撞碎了的我們那條船,卻正和第一次下水的時候那樣結實、完好而齊整。

  愛麗兒:(向普洛斯彼羅旁白)主人,這些都是我去了以後所做的事。

  普洛斯彼羅:(向愛麗兒旁白)我的足智多謀的精靈!

  阿隆佐:這些事情都異乎尋常;它們越來越破怪了。說,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水手長:大王,要是我自己覺得我是清清楚楚地醒著,也許我會勉強告訴您。可是我們都睡得像死去一般,也不知道怎麼一下子,都給關閉在艙口底下了。就在不久之前我們聽見了各種破怪的響聲——怒號、哀叫、狂呼、鐺啷的鐵鍊聲以及此外許多可怕的聲音,把我們鬧醒。立刻我們就自由了,個個都好好兒的;我們看見壯麗的王船絲毫無恙,明明白白在我們的眼前;我們的船長一面看著它,一面手舞足蹈。忽然一下子莫名其妙地,我們就像在夢中一樣糊裡糊塗地離開了其餘的兄弟,被帶到這裡來了。

  愛麗兒:(向普洛斯彼羅旁白)幹得好不好?

  普洛斯彼羅:(向愛麗兒旁白)出色極了,我的勤勞的精靈!你就要得到自由了。

  阿隆佐:這真叫人像墮入五里霧中一樣!這種事情一定有一個超自然的勢力在那兒指揮著;願神明的啟迪給我們一些指示吧!

  普洛斯彼羅:大王,不要因為這種怪事而使您心裡迷惑不寧;不久我們有了空暇,我便可以簡簡單單地向您解答這種種破跡,使您覺得這一切的發生,未嘗不是可能的事。現在請高興起來,把什麼事都往好的方面著想吧。(向愛麗兒旁白)過來,精靈;把凱列班和他的夥伴們放出來,解去他們身上的魔法。(愛麗兒下。)怎樣,大王?你們的一夥中還缺少幾個人,一兩個為你們所忘懷了的人物。

  愛麗兒驅凱列班、斯丹法諾、特林鳩羅上,各人穿著他們所偷得的衣服。

  斯丹法諾:讓各人為別人打算,不要顧到自己,因為一切都①是命運。勇氣啊!出色的怪物,勇氣啊!

  ①斯丹法諾正酒醉糊塗,語無倫次;按照他的本意,他該是想說:"讓各人為自己打算,不要顧到別人。"

  特林鳩羅:要是裝在我頭上的眼睛不曾欺騙我,這裡的確是很堂皇的樣子。

  凱列班:塞提柏斯呀!這些才真是出色的精靈!我的主人真是一表非凡!我怕他要責罰我。

  西巴斯辛:哈哈!這些是什麼東西,安東尼奧大人?可以不可以用錢買的?

  安東尼奧:大概可以吧;他們中間的一個完全是一條魚,而且一定很可以賣幾個錢。

  普洛斯彼羅:各位大人,請看一看這些傢伙們身上穿著的東西,就可以知道他們是不是好東西。這個破醜的惡漢的母親是一個很有法力的女巫,能夠叫月亮都聽她的話,能夠支配著本來由月亮操縱的潮汐。這三個傢伙作賊偷了我的東西;這個魔鬼生下來的雜種又跟那兩個東西商量謀害我的生命。那兩人你們應當認識,是您的人;這個壞東西我必須承認是屬￿我的。

  凱列班:我免不了要被擰得死去活來。

  阿隆佐:這不是我的酗酒的膳夫斯丹法諾嗎?

  西巴斯辛:他現在仍然醉著;他從哪兒來的酒呢?

  阿隆佐:這是特林鳩羅,看他醉得天旋地轉。他們從哪兒喝這麼多的好酒,把他們的臉染得這樣血紅呢?你怎麼會變成這種樣子?

  特林鳩羅:自從我離開了你之後,我的骨髓也都浸酥了;我想這股氣味可以熏得連蒼蠅也不會在我的身上下卵了吧?

  西巴斯辛:喂,喂,斯丹法諾!

  斯丹法諾:啊!不要碰我!我不是什麼斯丹法諾,我不過是一堆動彈不得的爛肉。

  普洛斯彼羅:狗才,你要做這島上的王,是不是?

  斯丹法諾:那麼我一定是個倒楣的王爺。

  阿隆佐:這樣破怪的東西我從來沒有看見過。(指凱列班。)

  普洛斯彼羅:他的行為跟他的形狀同樣都是天生地下劣。——去,狗才,到我的洞裡去;把你的同伴們也帶了進去。要是你希望我饒恕的話,把裡面打掃得乾淨點兒。

  凱列班:是,是,我就去。從此以後我要聰明一些,學學討好的法子。我真是一頭比六頭蠢驢合起來還蠢的蠢貨!竟會把這種醉漢當做神明,向這種蠢才叩頭膜拜!

  普洛斯彼羅:快滾開!

  阿隆佐:滾吧,把你們那些衣服仍舊歸還到原來尋得的地方去。

  西巴斯辛:什麼尋得,是偷的呢。(凱列班、斯丹法諾、特林鳩羅同下。)

  普洛斯彼羅:大王,我請您的大駕和您的隨從們到我的洞窟裡來;今夜暫時要屈你們在這兒宿一夜。一部分的時間我將銷磨在談話上,我相信那種談話會使時間很快溜過;我要告訴您我的生涯中的經歷,以及一切自從我到這島上來之後所遭遇的事情。明天早晨我要帶著你們上船回到那不勒斯去;我希望我們所疼愛的孩子們的婚禮就在那兒舉行;然後我要回到我的米蘭,在那兒等待著瞑目長眠的一天。

  阿隆佐:我渴想聽您講述您的經歷,那一定會使我們的耳朵著迷。

  普洛斯彼羅:我將從頭到尾向您細講;並且答應您一路上將會風平浪靜,有吉利的順風吹送,可以趕上已經去遠了的您的船隊。(向愛麗兒旁白)愛麗兒,我的小鳥,這事要托你辦理;以後你便可以自由地回到空中,從此我們永別了!——請你們過來。(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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