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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土方並不相信沖田的話。如果僅僅是感冒,怎會那樣三天兩頭地跑去看醫生?

  (果然是勞咳。)

  「你什麼都不和我商量,這可不好。」

  「我什麼都和你說的呀!」

  「那麼,你看上那姑娘了?」

  「哪、哪裡!――那麼……」

  「怎麼?」

  「那麼好的姑娘,怎麼會看上我這樣的人呢。」

  「話不能說得那麼絕呀,總司。」

  二人才走過清水阪的一半,土方抬起若有所思的雙眼,朝前方望去。京都城就在腳下。雖然阪上還挺明亮,城裡頭天黑得早,已經點起了燈。星星點點,鑲嵌在街衢之間。

  「總司,你看,京都秋暮,華燈初上的一刻,多美啊。每次都讓我覺得,活著真好。來,總司,我們也把燈點上吧。」

  「好的!」

  沖田抱著燈蹲下來,用燧石打火,拿小木棍引著。火苗「呼」地著了,沖田拿著木棍,把燈籠裡頭的蠟燭點燃了。土方低頭看著,開口說道:

  「那個姑娘,你可以娶她。是個好姑娘,和你很般配。我去和她父親談談吧。」

  「才不要呢!」

  沖田好象生氣了。他站起身朝前走去。

  沖田並沒把自己是新選組員的事告訴那位姑娘。她父親半井玄節也還不知道內情,看樣子還一直以為他是會津藩士。

  (這怎麼說得出口?)

  沖田並不是為新選組隊士的身份感到自卑。但這個敏銳的年輕人知道,京都人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以什麼樣的眼神來看待新選組的。

  京都城裡的人,從來就對幕府的差人沒什麼好感,因為京都畢竟是千年王城之地。相對地,他們比較偏袒與幕府作對的長州派。一年前,長州藩發覺了這一點後,更有意識地在京都收買民心,在祗園等地作了大量投資。而新選組雖以鎮護王城的名義駐紮進京,在池田屋之變中,卻將其本質暴露無疑,致使京都盡人皆知,新選組乃是幕府的爪牙。因此,不少人設法袒護被通緝捉拿的長州藩士和浪人,甚至湧現了拼死保護長州藩士的義俠。事變之後,奉行所不得不為此頒佈告示,嚴令禁止京都居民窩藏逃犯。

  (這種事,會把玄節先生嚇著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知道。)

  沖田的心思,土方並不明白。近藤也不會明白的。他們二人,在天地之間只把新選組的大業當作生存的唯一意義,甘心為之拼命效死。即使沖田把所想的解釋給他們聽,他們也不會理解的。

  11-04

  「是嗎?」

  土方帶回的消息,使近藤大感意外,

  「說起這個,會津藩的外島機兵衛殿確實跟我提過那醫生的事。原來,總司已經背著我們去過了呀。」

  「他大概不想讓我們擔心。」

  「那麼結果呢,不是勞咳吧?」

  「還不清楚。那小子,好象不想告訴故鄉的阿光。對啦,另外還有件好事。」

  土方把音羽之瀧的那件事告訴了近藤,「我們再稍微看看情況,差不多的話,你去和對方說說看如何?」

  這說法看上去不免操之過急,但這幾位鄉里鄉親的夥伴自有他們的原由,別人是不知道的。

  原因是沖田的家世。沖田死去的父親直到晚年才得了總司這唯一的兒子。原本他已經對得子不抱希望,所以才認了林太郎作養子,把阿光嫁給他。

  父親臨死之前,囑咐阿光說:「等總司長大了,就是沖田家的當家人了。讓他回家鄉去,守著祖墳,繼承咱家的香火,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當然,這是過去傳宗接代的習俗。雖然說既無家產也無田地,但身為嫡親長子,還是有守護祖宗牌位的義務的。

  因此,父親給這唯一的兒子起名叫作「宗次郎」。「宗」,是「宗家」的宗;顧慮到有入贅的女婿在,所以在「宗」之後加上「次郎」兩個字。一個「宗」字,寄託著亡父的期望。不用父親說,阿光也會替他完成這一期望的。看起來是件大事,其實充其量也就是等總司長大,成了家之後,阿光把佛堂裡的牌位傳給他而已。

  宗次郎到了成人的年紀,行過元服之禮後,從阿光那裡聽說了這件事,覺得過意不去:

  ――別這樣嘛。

  沖田家又不是什麼堂堂正統的名門望族,何況已經有了義兄林太郎在,一定要叫宗次郎繼承家業,實在是沒什麼必要。這個細心的年輕人為了對得起阿光和林太郎,不知何時開始,拋棄了父親給起的「宗次郎」之名以避嫌疑,自己改名為「總司」。(沖田總司生平研究學者、住在大牟田市趣訪町的醫師森滿喜子氏曾專門去過麻布專稱寺的沖田家祖墳,見到了沖田總司的墓碑,碑上的名字仍是沖田宗次郎。)

  這件事,近藤、土方知道得清清楚楚。因此,發現沖田和小悠的事時,二人都看得非常頂真。以新選組隊士的身份來看,這二人的計劃似乎是管得太寬了:他們商量著讓沖田儘快成親。從年齡上來看沖田似乎還小了一點,不過,按照尋常世道,這個年齡討老婆倒是再正常不過的。倘若沖田能娶了那姑娘,就能生個孩子,傳宗接代了。

  「行,我到那醫生家去說這事兒。」

  近藤是個言出必行之人,當即翻了翻黃曆,見次日恰好是上上大吉。於是計議停當,便早早地就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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