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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8-05

  關於池田屋襲擊之前,與上本能寺町十字路口遇害的新選組隊員,平野、神田被薩摩藩過激武士綁架殺害事件,新選組根據鹿內的敘述,對這件事情沒有在深究下去。

  不過,鹿內的敘述實在是漏洞百出:「我們雖然和敵人進行了搏鬥,但另外兩個人被砍傷。我雖然也砍傷了數個薩摩藩士,但因為木屋町集結的時刻已到,所以我只能放棄戰鬥,趕往命令集結的地點。」

  鹿內並不是個說謊臉不改色,心不跳的人。他在這種壓力下,幾乎感覺快要崩潰。要是換在不久之前,他要是在富小路遇上那幫薩摩藩士,他肯定會戰鬥直到最後一口氣。

  「我還是開溜吧!」鹿內終於下決心了。

  但是阿鶴扯住了他的後腿。

  現在他和阿鶴之間有的不止是一個家庭,阿鶴的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正是這個還未降生的生命,才徹底改變了鹿內。

  雖然他的上司原田和他有一樣的境遇,但是原田和鹿內有本質區別,原田有了家室之後,反而幹得更加拼命了。

  「我這個人本來就不應該加入新選組的,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把這個想法和阿鶴說了之後,阿鶴的臉立刻陰轉多雲了。

  「那我們今後怎麼生活?」

  京都的女人生活談到生活問題都是寸步不讓的,皇城根的女人對喜歡的男人,都有一個底線。要她們為了愛情去自殺,簡直是難與上青天。這不是對京都女人的污蔑,眼前的阿鶴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你要我跟你逃,難道你要我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再去做梳頭娘姨!」

  「這,這,沒這麼嚴重。」

  鹿內的心裡現在早就亂成了一鍋粥,怎麼逃?往哪裡逃?逃亡之後的生活怎麼辦?這些他都沒考慮過。但是有一個很明確的目的,就是儘早逃出新選組控制下的京都,伏見,大阪。

  「我討厭去鄉下。」阿鶴說讓她住在京都以外的地方,那還是不如讓她去死!京都的女人,在面臨類似的選擇時,九成以上的人都會如此一哭,二鬧,三上吊。

  「去我的老家,怎麼樣?」

  「去南部藩?」阿鶴輕輕叫了一聲。南部藩,這個她在祗園的出縫茶屋裡才頭一次聽到詞。那時節,南部藩會讓她感到了高興,南部藩是讓她憧憬的異國,南部藩讓她享受幸福。但是現在阿鶴聽到南部藩,堅決地,扳著臉回答道:「不要!」

  看著眼前黑眼圈,大肚子,只是皮膚依舊白皙的阿鶴,鹿內沒有再說下去。

  又過了幾天,又發生了一件讓鹿內徹底絕望的事,因為新選組在池田屋事件後對現有組織進行了整編。

  第一項措施就是取消了原先的官銜,重新制定了組長,伍長,監察,武術師範等官職。第二就是徹底廢除了原有助勤制度。不過原先的助勤,都換湯不換藥成了幹部,唯一例外的就是鹿內熏,他被打回原形,又成了普通隊員了。

  至於鹿內被降職的原因,誰都不清楚。他還有點不甘心,去向現在已經成了十支隊隊長的原田左之助理論,原田顯得驚訝異常:「誒,到還是真沒你名字啊!」接著他搖搖頭,苦笑著說:「你啊,倒黴就倒黴在你老婆身上。」

  原田是個粗人,他不會知道聽這話時鹿內是怎麼想的。但是,他是個仗義之人,為了鹿內的降職的事特地去找土方,土方一臉的掃興,答道:「誰知道!」原田也無可奈何的說:「是這樣啊!」不久之後,原田也把鹿內的事情忘了。

  降鹿內的職,不是土方的主意,而是近藤的命令。近藤對鹿內深惡痛絕,而且近藤對鹿內下了「怯懦」的兩字評語。這個沉甸甸的評語在新選組就意味著鹿內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更何況升職!土方之所以不把這個原因告訴原田,因為他怕如果告訴了鹿內這個評語,那會讓鹿內無地自容,慚愧而死。土方那寡默,冰冷的眼底,還多少存在著對鹿內——這個奧州武士些許憐愛之心。

  土方還想再給他一次機會。不過土方對隊內的誰都是不苟言笑,這更讓鹿內對他敬而遠之。

  慶應元年正月,阿鶴終於順產下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非常像鹿內。鹿內看著那雙和他一樣深邃、美麗的眼睛驚喜過望,他立即用老家的外婆的名字給女孩起名為加穗。阿鶴嫌這個名字太鄉土氣,特地跑到祗園神社找了相識的廟祝,給女孩起了個名——鹿內苑。鹿內無可奈何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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