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鐮倉戰神源義經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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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甚麼,我們都會告訴你。」藤原家的海員對他這麼說。 這是條大船,他懷疑平家是否也擁有同樣的巨船。 「他們那麼富強,應該有吧?」九郎思索一番後確定。 海員們只知道九郎是京都貴族的孩子。他們圍著九郎,不斷炫耀奧州藤原家的富強。 (有這種事情嗎?) 他們還提到不少令九郎驚訝的事情,例如佛像。 九郎跟秀衡一起去過的毛越寺裡,那尊一丈六尺的本尊藥師如來,是在第二代基衡的時候完成的,雕刻者是京都的雲慶(不是運慶)。當年拜託京都的雲慶製作這尊本尊時,雲慶不情願地說:「幫蠻夷的寺院做嗎?」 可是,一知道酬金似乎很多,他就放人情般接受這份工作。在製作佛像的三年期間,奧州藤原氏送給雲慶的贈禮多得數不清,有黃金百兩、鷲一百隻、大水豹皮六十多張、安達絹千匹、希婦細布二十反 【注:一反即約可做一套成人和服的長度】、糠部的駿馬五十頭、白布三千反、信夫毛地折千反等。送禮去京都的那三年中,由奧州出發的挑夫、馱行李的馬匹絡繹不絕於東海道及東山道上,使得佛師雲慶一下子變成有名望的長者。 佛像完成後,基衡下令滿載三船的生美之絹(還沒熟的絹),從鹽釜往京都送去。 雲慶獲得這份謝禮,驚喜若狂,可是卻脫口說出:「生絹是好,可是我倒想要點熟絹。」 基衡聽到後說:「我沒注意到,真是不好意思。」又送了他三船熟絹。 奧州真是財富多得嚇人。 「因為奧州開滿黃金花。」船長自豪的說。 「原來如此。」 九郎聽了這些話感到很疑惑,奧州既然這麼富有,而秀衡又是主人,為甚麼還對自己這麼好呢? 「去討伐平家吧!我把奧州的兵力與財力借你。」 為何他不這樣告訴自己? 奧州的兵力號稱有十七萬騎,而且馬匹優秀,兵力銳利,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輕而易舉蹂躪京都或西國武士吧?秀衡這樣的聰明人,應該瞭解這一點才是。 (為甚麼呢?) 九郎不懂。 進入攝津(大阪府)港口之後,他似乎有些瞭解了。 之前在船上很自豪的船長、撐船者、水手們,突然都不說話了,不只是在海邊的平家差役,就連當地的地下人都像喪家之犬般夾著尾巴,看著地下,簡直變成了平家的奴隸。 (就是這一點吧!) 九郎憐憫地想著。奧州藤原家的海員們認為自己是蠻夷,看不起自己,不敢抬眼看人,莫名其妙的對自己的身分感到羞恥,總是在懼怕著甚麼人。 (就是因為這樣吧!) 九郎想。 這種心理,可能連奧州之主藤原秀衡都有。 (一定是這樣。) 想必白河對西方「王土」有種畏懼吧? 所謂「王土」指日本律令國家,那裡有天子、與天子同族的貴族、庶民。奧州人面對他們,有一股難以抹卻的傳統自卑感吧?因此,即使擁有打倒京都的實力,卻將這份實力轉變為連對一個小小的佛像師父,都致贈豐厚的謝禮。白河人是如此壓低自己的身分,在政治上封鎖了白河關,一直維持著獨立國家的姿態。 「不要進攻,不要進攻!」 九郎的瞭解只有這麼多。 (可是,到底在顧慮甚麼呢?打倒京都的權威不就好了嗎?) 以九郎的頭腦,是無法理解這一點的。這正是九郎一生的極限。這種不順從的態度,萌芽於在關東草原策馬奔馳的東國武士心中,他們覺得京都的權威不算甚麼。這種心態同樣深植于九郎的哥哥賴朝心中,賴朝敏銳的運用這種心情。而九郎的不幸,就在於他以過於恭順的奧州武士為後盾吧! 5 來到京都的九郎與一名奧州帶來的傭人,一起住在六波羅附近,並喬扮女裝。 「好看嗎?」 他問傭人。傭人只是驚訝的注視著他。他身材矮小,五官平坦,臉上一擦上脂粉,看起來只像個比女童略大的女子。 他常常背著物品外出,對外宣稱是奧州武士的女兒,來京都觀光。他每天都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上。 此時,平家的繁榮幾乎到達了極點。排列在六波羅平家一族的府邸,是史上絕無僅有的豪華壯麗,連走在路上的部下,也都穿著絹質的服裝,這種風氣稱為「六波羅風」,是過去任何一個時代都從未有過的奢侈生活。 平家全族都已經沒有武門的風氣,他們學習藤原公卿的行徑,而且更加奢華。他們族裡有遊藝才華的人很多,如吹笛子的重衡、彈琵琶的經正、跳舞的維盛、吟詩唱歌的經盛、教盛、忠度等,都是京都難以匹敵的名手。 (這樣的榮華甚麼時候才會衰退呢?) 九郎每天都看到、聽到這權勢的種種,他感到茫然。說他在探索也可以,不過,這個能力很強的年輕人,還沒看透這時代底層所有的東西。 他也沒太多時間。停泊在大物浦的船要在秋季風浪來臨前,回到平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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