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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37.分銅屋

  島左近潛伏大阪之際,另一個情報搜集者從佐和山進入了大阪。

  與粗獷的左近不同,此人身穿華麗衣裳,姿容引人矚目。她就是初芽。三成賦予初芽任務,對她說:「以問候澱殿為由,你去一趟大阪。」而真正目的是探聽殿上的傳聞。宮中婦女的特性是嗜好說長道短,具有男人所無的觀察角度。大阪城裡,包括女官在內,婦女近萬人。顯然流傳於她們之間的傳言也值得搜集。

  初芽一行人進了大阪,登上大阪城本丸,見到澱殿身邊的女官大藏卿,說了一番問候舊主的話,接著便閒聊了起來。

  「聽說治部少輔大人隱退之後,佐和山城深溝高壘,修築角樓,招納諸國浪人。這些小道消息是真的嗎?」

  中年貴婦人大藏卿反倒想探聽三成的近況。此語並非出自政治意圖,大概像後世想探聽演員隱私的那般心理吧。之所以提到演員,乃因三成在秀吉身邊的時候,他在女官之間人氣極盛。這位受同性厭惡、手腕精明強硬的奉行,從女人眼中看來,他的狷介反倒成為一種潔癖美德,不容邪佞的性格則化作純情無垢的特質。加之三成的舉止脆快豪爽,除了有一種性魅力外,更重要的是,他與加藤清正、福島正則等魯莽大名不同,對女性十分親切。因此就連徐娘半老的大藏卿也樂於探聽三成的近況了。

  關於大藏卿問話中修築城堡與招納浪人之事——

  「不曉得。」

  初芽這樣回答:「奴家是個女流之輩啊。」

  「但是,城裡若搭起鷹架,民夫幹活,即使女人也會知道正在大興土木呀。」

  「要是那種規模的工程,的確是刻正進行中。主公長時間住在大阪,一旦返回領國,大概發現城池有些地方不如寸意吧。」

  「這不是在備戰嗎?」

  「不是。」

  「初芽,」大藏卿低語:「這件事不必瞞我,從實道來!治部少輔大人準備挑戰那個三河奸人吧?」

  初芽困惑沉默。大藏卿繼續說道:「加藤、福島、黑田等太合一手養大的大名,現在腰杆都已經軟了,拜倒在江戶老人腳下。我覺得當今世間已沒有豪俠之士了。以前我認為僅有以爭強好勝著稱的治部少輔大人例外。不,現在仍這麼認為。治部少輔大人看似隱退,隻身返回了佐和山後,聽說在深溝高壘,廣納豪快之士,『不出所料!』殿上欣喜得簡直想高聲歡呼了。初芽,可否說一說那邊的事,讓我們也高興高興?」

  初芽回答:「即便大人準備得無懈可擊,也不能由初芽口中說出呀。只有靠您推測感悟了。」

  「哎喲!」

  大藏卿對這回答非常滿意。「作為交換,家康方面的動靜,只要我知道,也都說出來。雖是過頭的話語,但今後如果出現嚴重事態,這邊會差遣密使速去佐和山報信。」

  「求之不得喲。」

  根據大藏卿的講述,本丸殿上的武士、女官、司茶僧等,對家康的憤怒與憎恨非比尋常。怎奈西丸家康的權勢非常強大,那派頭儼如事實上的大阪城主,開始對大名頤指氣使了。

  「人心不可靠哪。」

  那些大名也真是不成樣,大藏卿說道。他們分別從家康的家臣那裡要來了休息室,問候家康登城之後,即便沒事也待在休息室裡。待在規定的房間裡,這就是他們擁戴家康為天下人的證據。他們登大阪城卻不來本丸,幾乎都只出入西丸。秀吉故去尚未一載,世間就已變成這樣子了。

  「這些事說起來都嫌髒嘴,本不想說。那幫傢伙都是些吝嗇鬼。」

  大藏卿觀察入微。所謂「那幫傢伙」,即指家康及其幕僚的三河眾人。他們駐紮西丸的費用,幾乎全由豐臣家支付。

  「瞎說。」

  初芽笑了起來。再吝嗇,世間也不至於有這等事。無論戰時還是平時,諸大名的活動經費,譬如居住大阪宅邸的費用,全部自理。不可能唯有家康例外。大阪城和城裡的所有錢財物品都是豐臣家的財產,並非家康可挪為己用的東西。

  「不,千真萬確。」

  「如果當真,家康豈非盜賊?!」

  任意進駐豐臣家的居城,不僅自己享用豐臣家的米糧,還讓帶來的幾千家丁也吃城內糧倉裡的米。神經錯亂了吧?這麼一想,初芽憤怒得臉色蒼白。

  ***

  「島左近好像來到大阪了。」

  本多正信得到這情報後,從自己家臣中選出二十名能手,命令他們四處搜索。

  「發現後,當場斬首!」

  正信叮囑道。

  未久,正信詳細掌握了左近的動靜:他單身潛入,住在愛宕町的旅館,幾乎每日泡在堺或者大阪的妓樓裡耍歡,在那裡晤人,或者去別人家的宅邸。

  (好大的膽量!)

  正信暗思。但他覺得此乃求之不得的大好事。若在戰場上,指揮一萬大軍也難以擊敗的左近,如今不帶隨從,潛藏于市街某處。

  (無論如何也要宰了他!)

  殺了左近,等於減去了佐和山石田軍團一半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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