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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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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倉 一 「武藏近日會去小倉。」 這個消息早由從細川家江戶官邸的內海孫兵衛告知新免武士之一的井戶龜右衛門。江戶的內海孫兵衛在寫給井戶龜右衛門的信中寫著:「武藏南下九州島時肯定會投宿貴宅吧,屆時請提供住處,同時有關比試之事也煩請跟家老報告安排。」 比試之事指的就是向佐佐木小次郎的挑戰。 「武藏有意思挑戰了嗎?」 井戶龜右衛門等在小倉的新免武士們都很高興。安積小四郎、香山半平太、船曳圶右衛門和木南加賀右衛門等人聚集在井戶家,討論如何迎接武藏的到來。 「首先應該先將這個消息通知給家老知道。」 井戶和安積一起造訪長岡(本姓松井)佐渡的官邸。當時長岡家的高名當家康之,住在江戶時生病了不得不退隱,改由其子興長繼承家業擔任細川家的家老。興長喜好武術,但不像他父親對佐佐木小次郎抱有好感,加上新免武士是自己的下屬,自然也就站在武藏這一邊。 「那個武藏何時南下呢?」 興長問。關於這一點,井戶和安積也不知道答案。 之後過了一年。不管是江戶還是小倉都沒有武藏的消息。聽說他人在京都,但也有人謠傳他滯留在播州姬路。 (說要南下小倉,武藏是在說謊吧?) 井戶龜右衛門等人開始覺得很失望。不只是失望,對家老長岡興長也覺得顏面全失。興長每次看到這群新免武士的臉就會低聲問—— 武藏還沒到嗎? 同事們之間早已傳遍了武藏南下一事,興長也為了武藏還未到來而有些心神不寧。 *** 年關又至,到了慶長十七年(譯注:一六一三)。那年春天,小倉城下的井戶龜右衛門宅前來了一名巨漢自稱:「敝人乃新免家的舊識。」 他沒有報上姓名,只是客氣地詢問,龜右衛門大人在家嗎?應門的是一名老僕人名叫又助。又助被那個男人動物般的氣勢所震懾,連問對方姓名的氣力都消失了。 「……」 又助不敢說話,只是嘴唇囁嚅,像個無主的孤魂走進門內,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站在庭院裡。好不容易才開口喊說:「老夫人!」 事實上主人龜右衛門不在家,既然不在,他就應該告訴門口的訪客—— 我家主人不在。 可是老僕人沒有說,而是對著中庭呼喚龜右衛門的母親。 老太太走到了長廊問說:「有甚麼事嗎?」 卻看到又助一臉蒼白,眼角濕潤,不知是沾了眼屎還是淚水。 聽完又助的報告,老太太立刻想到: (該不會是武藏大人吧?) 可是沒有問過兒子,是不能在他離家時接待訪客的。這是武士的規矩,她想武藏應當能夠理解,於是仔細地教又助如何回話,要他跟武藏說龜右衛門不在家,傍晚才會回來,目前不方便留客。順便再請教對方是否就是宮本武藏大人。 又助回到門口,照本宣科。武藏點了點頭並說—— 那敝人在此等候。 又助聽了又是驚嚇不已,站在別人家門口等,這是怎麼一回事呀?他趕緊閃入門內,將情形報告給龜右衛門的母親知道,聽候指示。 「這樣子呀。既然如此,我看就請他進來吧。」 老太太說。 於是又助陪著武藏繞到中庭,讓他坐在長廊上。同時也很客氣地表達歉意說:「等我家主人回來後,再正式跟大人問候吧。」 武藏默默地點點頭。 這時老太太出現了。 「啊!」 武藏連忙起身站好。他對老夫人還有些見過的印象。 「是弁之助大人嗎?」 老太太問,弁之助是武藏的小名。由於她曾經去過武藏出生的平田家多次,還記得少年時期的武藏。 「多少還有些小時候的印象。」 老太太目光銳利地端詳著武藏,也許是懷念之情使然;但也可能她和其他同鄉一樣並不喜歡弁之助時期的武藏。龜右衛門的母親完全沒有提到一句武藏亡父無二齋的事,而是說起一些無關痛癢的家鄉事,例如:「宮本村的筍子真是好吃。沒有地方比得上那裡的竹子肥美呀。」或是:「自從新免家沒落後,那附近的村莊也都荒蕪了。」 絕口不提無二齋的話題,可見得她對無二齋的記憶有多麼不好。 老太太的話題忽然轉變,她說:「聽說大人要跟當家主人的武術指導佐佐木小次郎大人比試呀?」 武藏聽了驚訝反問:「這種事是誰說的?」 「整個細川家的人都這麼說的呀。」 (這就怪了。) 武藏心想。挑戰佐佐木小次郎只是自己心中的想法,照理說不應該成為眾人的話題呀。 (難道是內海孫兵衛說的?) 武藏如此推測。肯定是孫兵衛自以為料中武藏已下定決心,所以從江戶派人傳話到小倉。武藏覺得很困擾,但事到如今也已經騎虎難下。 「請問老夫人是否見過佐佐木小次郎本人呢?」 武藏問。 「見過一次,在路邊。」 龜右衛門的母親回答:「跟傳聞一樣,態度顯得傲慢。」 老太太說到這裡,大概覺得自己多嘴便閉口不說,趕緊起身進入屋裡。不久又捧著裝有熱茶的陶瓶出來,招待武藏飲用,之後甚麼話也沒多說。那茶水並非一般的綠茶,而是煎煮五加皮的湯汁。在京都一帶這種有日曬味的青草茶連放牛的都不喝,從這一點就能看出細川家的家風講究武家質樸是真的。 過沒多久龜右衛門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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