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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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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 羽柴家的家臣和長濱城裡的百姓們都把孀居的阿旭稱作旭小姐。 雖然人稱小姐,長年累月風吹日曬的皺紋已經無法用脂粉掩蓋,年紀也三十出頭,早已失去了與小姐這一稱呼相應的風采了。況且丈夫的死大概對她是一個頗大的打擊,她的臉色總是陰沉沉的,看起來比她的實際年齡更老些。 「她現在打算怎麼辦呢?」 就連秀吉這樣一眼就能看透別人心底的人,竟也摸不透這位沉默寡言的妹妹,現在想什麼。最後決定還是幫她找一個新的丈夫。他從家臣中物色了一下,知道有一個名叫副田甚兵衛的死了妻子,現在是個鰥夫。 伯耆公體察秀吉的意思,這回又是他出面談這門親事。 副田甚兵衛原本不是羽柴家的臣僕,從前他是織田信長手下的一名親兵,被派在秀吉手下工作。自從秀吉就封長濱以來,他成了羽柴家的親信。 「此人並無多大能耐。」 秀吉對他這一點並不滿意。作為武士來說他是極其平庸之輩,他畢竟沒有將來能當一城之主的才幹。唯一吸引人的一點是,說起尾張國的副田家,那是愛知郡的一家名門望族。秀吉要求於他的就在於血統的高貴。要說副田氏這樣的品級就算高貴那也未免可笑。不過從秀吉此時的地位來說,有這樣的品級可以說滿夠高貴的了。 只是這位副田甚兵衛本人對這樁婚事反應冷淡。 「這件事叫我為難。」副田甚兵衛斷然地對伯耆公說。 他的理由是,自己沒有能耐,別人也都知道這一點,倘使自己將來多少得以建功立業,別人會認為這不是我副田甚兵衛立了功勞所致,而是靠了老婆才得以榮升。這是一個男子漢所無法忍受的恥辱。為此,這樁婚事,就當我沒有聽說過吧。 「出乎意外,這倒是一個頗有骨氣的人嘛。」 聽了伯耆公的報告,秀吉思想上改變了對甚兵衛的看法。他想,真不愧愛知郡的名門之後,很有堂堂男子漢應有的那股子倔強勁兒,不過就此放棄這門親事不免有點可惜,便對伯耆公說道:「怎麼樣,你再去勸他一下吧!」 這麼一來就成了上峰的意思了。伯耆公原原本本對副田甚兵衛傳達了秀吉的話。到這個地步,甚兵衛也就不好不答應了。 娶過來之後,甚兵衛發現再沒有象她這樣奇妙的女人。由於她不是武士家庭出身,不懂那套煩瑣的規矩。舉例來說,武士家庭,一年四季要舉行許多儀式,例如每逢八朔日和嘉祥日,家裡應舉行什麼儀式,自己該怎麼打扮,使丈夫有一副什麼儀容,這些她都不懂。她不單沒有這方面的知識,甚至沒有能力監管副田家的一大群僕人。不過,這些武家主婦的分內事,已由她出嫁時帶來的一位老年女僕代管。具體事務則由這位女僕差使下面的那些侍女去做。為此,羽柴家特地給了阿旭一筆叫作梳妝費的俸祿。 阿旭整天只是呆呆地坐在內客廳裡,就如木頭人一般。大概是秀吉的指令吧,她身邊跟隨著兩位師傅,一位負責教她和歌,一位指導書法。但是阿旭對於這些,看來也都沒有興趣。這個女人,似乎不單單在肉體上,而且連精神上也失去了活潑勁兒。 「她簡直一點也不懂按哪裡,怎麼按,就出什麼聲音!」 開頭,副田甚兵衛覺得這個女人仿佛象一個妖怪似的。但是既然從今以後要一起生活到老,那麼一些該對她說的話也就不能不說。結婚之後大約過了一個月光景,甚兵衛打定主意對她說道:「能不能再活潑一點啊!」 甚兵衛告訴她:心裡難過就哭,高興了就笑,舉止動作盡可以更活躍一點嘛。可是阿旭卻一聲不吭地低著頭。當晚,在臥室裡,甚兵衛又講了一遍,並且和顏悅色地再次問道:「怎麼樣啊?」 在那個時代的武士裡,象甚兵衛這樣能對女人的心情體貼入微的男人,真可謂鳳毛麟角,為數極少。看來他的這種親切的態度頓時解開了阿旭心靈深處的疙瘩。她突然象喊叫似地說道:「我覺得很難受!」 她的聲音之大,幾乎讓甚兵衛嚇了一跳。她象在抽搐著身子。仔細一瞧,甚兵衛發現她正緊張地咬著牙關,似乎在哭泣。甚兵衛低聲細氣地問她道:「難受什麼呀?」 誰知這麼一問,竟象決堤的河水似的,阿旭開始號啕大哭起來。 「原來這個女人竟是這樣子哭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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