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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田門事變(8)


  同志間的聯繫漸漸頻繁起來,起義計劃更具體了,因為幕府對水戶激進派監視得很嚴,人多難以潛入江戶,所以水戶參加人數減到二十幾個。日期也推遲了一些天。

  胖胖的關鐵之助盟主帶著最終方案來到日下部家,已是2月10日以後了。

  「決定3月2日採取行動。(3月3日是上巳節,如各位所知,按慣例。上巳節那天諸侯要登城慶賀,而且登城的時刻是辰時)。都了如指掌了,那麼先去埋伏下,肯定成功。」

  接著,關盟主說了件出入意料的事:

  「有村君,不,是雄助君,你和敝藩金子孫二郎到那天不參加起義,你們另有重任。」

  雄助大吃一驚。

  關盟主繼續說:

  「放棄薩摩藩當初的計劃實在可惜。雄助君和敝藩金子君不參加戰鬥,但是一見戰鬥有了結果,馬上跑到京都薩摩藩邸,不論怎樣,也要抓住時機,儘快做些工作,把運動轉變擁立朝廷、改革幕府政治的方向去。不然;我們在櫻田的流血犧牲,就會失去一半意義。」

  「不過,不由我去也可以吧。」

  「你是薩摩藩士,做薩摩藩的工作,除你以外沒有他人。金子君做為水戶志土代表陪你前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

  「是的,參加櫻田門外戰鬥的薩摩藩士就只有令弟一個人了。」

  3月1日,他們以「書畫會」的名義租了日本橋西河岸山崎屋的僻靜房間,開了最後一次碰頭會。有村兄弟都出席了。

  開會之前,佐野竹之助對先來的關和金子勸說道:

  「請決定一下,不管誰刺井伊,最後請讓有村治左衛門砍井伊的頭。」

  佐野想到的是,那位薩摩青年,隻身一人在外藩藩士中間,太可憐了,當初大話說盡的薩摩藩士接二連三地退出,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治左衛門有一天對佐野說:「就是我一個人,也可以不使後人懷疑薩摩人是真心參加水薩義盟。」治左衛門認為自己代表了薩摩藩,他說過,「我要代表島津家四百年的勇猛,第一個沖進井伊的隊列。」

  佐野問:

  「怎麼樣?」

  關盟主想了片刻,當機立斷他說:

  「就這麼辦吧!」

  讓治左衛門砍井伊的頭,給薩摩藩這樣的光榮,是關盟主對薩摩藩的政治考慮,暗殺結束後,京都起義不能不依靠薩摩藩,所以有必要給予這份榮譽,刺激它奮起。——就是這樣。此後七年裡,也就是慶應三年(一八六七年)薩、長、土三藩王政復古密議前,薩摩藩也一直沒有起來。

  關盟主等大家到齊後,提出上述倡議,獲得了大家的贊許,大家的視線一下于集中到治左衛門身上,雙雙眼睛都在善意地望著這位年輕人。治左衛門想說:「俺一定做到」,但是說不出來,他眼裡湧出了熱淚。

  「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說完這句話,他面露笑容了。

  第二天,即3月2日,水戶藩士們怕事件發生後連累主君,便去小石川水戶藩邸,把一人一份的退藩申請投到意見箱裡。然後一同到品川妓女街,進了引客的「虎屋」之後,在妓館「土藏相模」樓舉行最後的酒宴。

  治左衛門沒跟他們一塊去盡興。他沒有錢。他去了,水戶人就得請他,那使他心裡不痛快。他同去品川的同志們分了手,便跟哥哥雄助一起到日下部家去告別。

  ——可是,有樁離奇的事。

  讓我們看大久保利通日記裡的記載吧。大久保當時在薩摩,這記載是他後來親耳聽到的。和傳聞不盡相同。

  「起義前夕,諸位同志會于日下部家,是時三月二日也。討論完畢,客將歸時,母(阿靜)說有事,留有村兄弟。兄弟再坐問其由。」

  哥哥雄助己覺察到了八、九分。以前阿靜對他說過:「能不能請治左衛門到我家來,過繼日下部家。」雄助沒跟任何人商量就謝絕了,因為把即赴戰場、難以生還的人收為養子,從哪方面考慮,都是沒有意義的。

  果然,這次阿靜又提出此事。雄助以上述理由謝絕,並問弟弟:

  「治左衛門,你看怎樣?」

  因為太突然,治左衛門只覺得這事象童活故事一樣離奇,他愣了一下,但馬上意識到這就是他自己的事,便發了慌。

  「不,不行。明天早晨我就沒命了。怎麼能做女婿!」

  讓我們在這裡引用一下大久保利通日記:「母親說,我雖身為婦女,但還暗明事理。我提此事的另一個原因是幽靈顯過夢。」

  一天晚上,女兒松子夢見亡父日下部伊三次立在她枕邊說:「把治左衛門收為養子,做你丈夫!」

  暫且不說到底有沒有幽靈顯夢,總之,可以斷言松子暗暗地愛慕治左衛門,已夜間成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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