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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田門事變(9)


  還有,日下部家雖然現在沒有戶主,但還是屬￿薩摩藩,如果把藩內的人收為養子,就可以保持家名和俸祿。總而言之,跟薩摩人結乾親,日下部家可以名正言順地獲得一些利益。儘管這樣,特意選擇明天要死的人做女婿,是怎麼回事呢?

  「要選女婿,務必選這樣的。」

  母女倆心境如此,必是一年來置身于暗殺井伊、報仇雪恨的漩渦,致使她們異常感傷的緣故。

  讓我們再引用大久保簡潔的文章:「『非如此願不可!』阿靜斬釘截鐵他說。接著,她又含淚懇求:『若是你們不理解我們的心意,那死活不讓你們走。…」

  我們可以想像治左衛門是多麼激動。這豈只是什麼戀愛的成功,人生在世,沒有誰能象治左衛門這樣領受如此的深情厚意了。人家要把女兒許給他這即將赴死的人。

  大久保記載:「治左衛門不好拒絕這份情義,便欣然他說:『既然是這麼堅決,我就響應了!』母甚悅,喚來女兒喝進指定的一杯酒,舉行了簡單的訂婚儀式。」

  他們又簡單地舉行了個婚禮。那夜新婚夫婦進了洞房沒有,已不得而知。不過,大久保利通日記有載,雖然只半夜,卻是「夫妻百年好合」。

  可以想像出來,阿靜是以女兒相贈,送年輕的壯士上征途。再想像下去,既然壯士治左衛門做了哪怕一夜的女婿,對日下部母女來說,櫻田門外除奸,也是以親人之手報仇雪恨了。

  次日黎明,治左衛門穿好草鞋,從日下部家屋簷下走出來。路,白茫茫的。燈籠光裡,雪花紛飛,——三月三下雪是罕見的——治左衛門返回來,跟松子要了斗笠,便又上路了。

  事先約定的集合地點是愛宕山頂神社社務所附近。

  走著走著,腳下便展現出了市區美麗的雪景。又下起鵝毛雪了,一團團的旋轉著降落——看來還得下下去。社務所附近,同志們己在集合。有打著傘、穿普通的套衣套褲的;有戴著草笠、脫下套褲穿起雨衣的。一個人一個樣,一共十八個人。

  以這麼點人馬,襲擊彥根那堂堂大藩的隊伍能成功嗎?這是令人不安的。

  「唉,治左衛門。」

  佐野把傘舉到治左衛門頭上。黑澤也微笑著過來了。不過其他武士好象有點冷淡,這是因為不怎麼熟吧!據海嵯磯之介、森五六郎等人回憶,他們這是頭一次見到治左衛門。

  佐野竹之助給他們一一做了介紹。

  之後,總指揮關鐵之助做了最後部署,然後開始幾個人一組、幾個人一組地下山。

  不一會,他們便進了櫻田門外的「引客屋」岡部三十郎做偵察員,他己去井伊府附近了,隊列一出門,岡部就發信號。

  要分幾個小組襲擊。打前陣的襲擊組,任務是把井伊的隊列沖亂,兩翼進攻的分左、右兩組,他們有可能直接撲向井伊的轎子。治左衛門屬￿左邊的一組,佐野竹之助屬￿右邊的。後邊還有一個襲擊組。

  「別人會注意我們,一個一個地出去!」

  關指揮用眼睛示意。「引客屋」坐了十八個人,誰見了也會生疑。

  「引客屋」裡留下四人,治左衛門和佐野都在內其他人裝作鄉下武士觀光的樣子,拿著早預備下的武士家譜,等著大名行列,鄉下武上觀光,就是對照武士家譜上的家徽,辨認隊列中的大名,」那九耀星是細川侯,這是真田侯。」——這諸侯登城日常見的情景,誰也不懷疑。

  「佐野,我要第一個沖上去。」

  「別搶先。按關指揮的部署辦。」

  不一會就八點了。城堡報時的大鼓咚咚地響了起來。

  雪越下越大。

  「來了!」

  「不,那是尾張侯。」

  治左衛門回答。薩摩有一種兒童遊戲就是背諸侯家徽,所以治左衛門一眼就能認出。

  尾張侯的行列消失在櫻田門內的時候,井伊府的紅門一下子敞開了。

  隊頭走出了大門。

  接著,五、六十人組成的隊列邁著碎步肅然地走過來了,一律頭戴斗笠,身穿紅雨衣,手裡舉著一杆長槍。

  總指揮關鐵之助高撐雨傘、身穿雨衣、腳著木屐,行人似地慢慢向井伊的隊列走去,佐野等人跟在他後邊。

  佐野要解開外套的紐扣,但關指揮仍看著天空說:

  「還早,還早。」

  左翼的治左衛門和另外兒個人正走在松平大隅守府長牆附近的路上。

  不一會兒,隊頭就經過治左衛門眼前,又往前走了二、三十步。

  「還不到時候嗎?」

  該發信號槍了。

  隊頭走到松平大隅守府門前大下水道的時候,早已跪伏在巡警小屋後邊的前陣襲擊組的森五六郎突然跑過來,象控訴似地連連喊叫:

  「交出來!交出來!」

  「什麼?」

  走在前邊的井伊家侍從長日下部三郎衛門和侍從監察澤村軍六走過來了。這時森倏地摘下斗笠,脫掉外套。白頭巾是早就系好了的,袖子也挽上了,只見他踏著雪一個箭步飛來,一下子砍倒了侍從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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