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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第三十六章 出擊

  危在旦夕的可憐人
  也仍然抱著生存的希望,
  每一次鑽心的疼痛,
  都會激起求生的欲望。
  希望就像一支搖曳的燭光,
  照耀著他的歸路,
  夜愈深愈暗,
  燭光也愈為明亮。

  ——哥爾德斯密斯①

  〔①哥爾德斯密斯(1730-1774):英國詩人、劇作家、小說家。〕

  沒過幾天路易就帶著復仇欲望如願以償的滿意微笑獲悉他原來的寵臣和謀士巴盧紅衣主教已在鐵籠中發出痛苦的呻吟。按照鐵籠的設計,除非仰臥,任何其他姿勢都無法使他獲得休息。附帶說說,在以後將近十二年當中,他都一直被關在這個鐵籠裡,無人憐惜。公爵要求路易派遣的支援部隊已經到達。路易感到安慰的是,部隊人數雖十分有限,遠不足以和勃艮第龐大的軍隊抗衡——假如他果有此意的話——但已足夠保護他個人的安全。他也看到,只要時機成熟,他仍然可以將他女兒和奧爾良公爵成親的計劃付諸實現。雖然現在他不得不和他最顯赫的貴族們在他一個藩屬的旗號下出征,前去討伐受他煽動而走向叛亂的列日市民,感到頗不體面,但他並沒有讓這情況使他有所不安,因為他相信將來總有一天他會找到報復的機會。「運氣的確有可能使人一時得勢,」他對他忠實的奧利弗說道,「但最後贏棋還是得靠耐心和智慧。」

  路易王在秋收將過的一個晴朗的日子騎上戰馬出發時正是懷著這樣一種心情。雖然人們只把他看作是勝利者示威行列的一個組成部分,而並不把他看作是在衛隊和騎兵簇擁下的獨立君王,他也並不在乎。他騎著馬率部走出佩隆城堡的哥特式大門,去與按同一時間進軍列日的勃艮第軍隊會合。

  城堡內的高貴仕女們大都穿著節日的盛裝,站在城門上面的城堞和棱堡跟前,觀看出征武士的雄壯陣容。克雷維格伯爵夫人也帶著伊莎貝爾伯爵小姐加入這些仕女們的行列。伊莎貝爾感到十分勉強。但查爾斯公爵斷然命令,作為優勝者獎賞的這位小姐必須露面,好讓騎士們在奔赴戰場之前欣賞她的芳容。

  當武士們步出拱門時,人們看見眾多的旗幡和鎧甲上新畫了圖案。以表達這些武士想贏得這美好獎賞的雄心壯志。有的畫上一匹戰馬,正跳起來奪標;有的畫上一支對準靶心的箭;另一個則畫著一個騎士的心臟正在滴血,說明他對那小姐具有何等的熱情;還有一個則畫著骷髏和桂冠,說明他決心要麼獲勝,要麼戰死。另外還有許多圖案,其中一些奧妙而隱晦,哪怕最聰明的人也難以解釋其含意。騎士們都一個個威風凜凜地騎著昂揚的戰馬在美麗的夫人小姐們讚賞的目光下走了過去。她們向他們微笑,向他們揮動頭巾和面紗來鼓舞他們的勇氣。從蘇格蘭人的精華中任意挑選出來的射手衛隊則以其威武華美的外表受到普遍的讚揚。

  在這些異鄉人中,有個人竟然大膽地顯示他與伊莎貝爾小姐彼此相識,而這是連最高貴的法國貴族也未敢貿然嘗試的。這人正是昆丁·達威特。在他隨隊伍從這些仕女眼下經過時,他把她姑母的信戳在長矛尖上,遞給了這位伯爵小姐。

  「嘿,說真的,」克雷維格伯爵講道,「這個卑賤的冒險家可太無禮了。」

  「可別這麼叫他,克雷維格,」杜諾瓦說道,「我有充分理由為他的勇敢和殷勤作證——也代表那位小姐作證。」

  「您這是小題大作,」伊莎貝爾既羞赧又生氣地紅著臉說道,「這是我不幸的姑母寫給我的一封信。她寫得倒挺樂觀的,但她的處境一定不妙。」

  「你念給我們聽吧,看這位野豬的新娘說些什麼。」克雷維格說道。

  伊莎貝爾伯爵小姐便給他們讀信。她姑母似乎下定決心要粉飾太平;硬說她嫁給了一個全憑自己的勇敢最近獲得了公侯地位的當代勇士,這是她莫大的幸福,從而為她那匆促而不體面的婚事進行自我安慰。她求她侄女在她沒有親自對她的威廉(這是她對他的稱呼)很好瞭解以前,可別根據謠傳來判斷他的為人。他也可能有他的短處,但這是她所尊敬的人都難免會有的毛病。威廉喜歡酗酒,但她祖父——風流的戈德弗雷勳爵也未嘗不如此。威廉血氣方剛,脾氣暴躁,但她兄弟,已故的雷諾爾德也和他一模一樣。威廉說話粗魯,但說話不粗魯的德國人的確少見。威廉有點任性武斷,但她認為,天下的男人都愛統治別人。信中還說了別的諸如此類的話。信結尾時她向伊莎貝爾提出一個希望和要求,盼她通過帶信者的幫助,儘量設法逃出勃艮第暴君的魔掌,前往列日投奔姑母的宮廷。來到列日以後,只要伊莎貝爾能嫁給一個名叫厄伯森的伯爵,那麼她們兩人有關克羅伊埃伯爵領地繼承權的任何微小分歧也能得到解決。厄伯森伯爵固然要比她年輕,但根據她(哈梅琳女士)的經驗,她認為這種年齡的差異並不像伊莎貝爾所想像的那樣難以忍受。

  伊莎貝爾伯爵小姐沒有再念下去。女修道院長帶著一本正經的面孔說,這些輕浮世俗的東西小姐已讀得夠多了。克雷維格伯爵也脫口而出:「去你的吧,騙人的巫婆——嘿,這玩意發出的氣味就像捕鼠機上一塊烘過的劣質奶酪。讓這拐騙姑娘的女人快見鬼去吧!」

  克雷維格伯爵夫人嚴肅地責怪丈夫說話太粗魯。「哈梅琳女士,」她說道,「一定是受了德拉馬克彬彬有禮的矇騙。」

  「他會彬彬有禮?!」伯爵說道,「我倒認為那種偽君子的舉止與他完全無緣。與其指望他彬彬有禮,還不如指望一頭真正的野豬彬彬有禮——還不如指望用金箔來美化生銹的絞架鐵鍊。不!儘管那女人愚蠢,但還不至於蠢得像只母鵝,竟愛上了抓住她的狐狸,何況是在狐狸窩裡。不過,你們女人都是一樣的貨色——花言巧語准能使你們動心——我敢說,我這個漂亮的侄女已在急不可待地想去她姑媽那兒,住進她那傻瓜的樂園,嫁給那頭小野豬。」

  「我不但不會做出這種傻事,」伊莎貝爾說道,「而且我十分希望殺害善良主教的這個兇手能得到應有的懲罰,因為這也會使我姑母擺脫那惡棍的魔爪。」

  「唉!這才真像克羅伊埃家的人講的話!」伯爵讚歎道。關於這封信也就沒再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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