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各特 > 驚婚記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這是裝腔作勢!」公爵說道,「這是一種企圖掩蓋某種見不得人的情欲的卑鄙藉口。奧爾良公爵,她是屬￿你的——哪怕我得親手把她拽到聖壇跟前和你同拜上帝!」

  克雷維格伯爵夫人是個勇敢的女性,並對自己丈夫的功勞以及公爵對他的倚重都很自信。這時她感到再也沉默不下去。「大人,」她說道,「您的憤怒已使您出言不遜了。貴族家庭的仕女是不能強迫成婚的。」

  「一個奉行基督之道的君主,」那女修道院院長也附合著說道,「也不應阻撓一個飽嘗煩優和迫害的虔誠姑娘使自己成為上帝之女的願望。」

  「再說,」杜諾瓦講道,「我的奧爾良堂弟也不可能接受這位小姐如此公開反對的一門親事,他要保持自己的體面。」

  「要是能給我一點時間,」奧爾良說道,伊莎貝爾的美麗顯然已在他那容易動情的心上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將能更好地向伯爵小姐說明值得她接受我的理由——」

  「大人,」伊莎貝爾說道,由於受到各方面的支持和鼓勵她已堅定了自己的決心,「這沒有什麼必要——我已決心謝絕這門婚事,儘管它對我來說是攀龍附鳳。」

  「我沒有時間等你到下次月亮轉圓時再來改變你的怪念頭——奧爾良先生,不出一個小時之內,她就會懂得,服從君命是她惟一的出路。」

  「殿下,這可不應該是為了我的緣故,」奧爾良親王回答道,他感到他不可能體面地繼續利用公爵這種頑固性格來為自己獲得好處,「作為一個法國的王位繼承人,遭到公開的毫不含糊的拒絕,一次就夠受的了。我不能再繼續向她求婚。」

  公爵向奧爾良和路易投去憤怒的目光。他看見路易雖然儘量在克制自己,但臉上還是流露出暗自得意的表情,頓時感到怒不可遏。

  「你寫,」他對秘書說道,「對這個敢於抗命的無禮的奴才,我要剝奪她的封地,判她終身監禁!我得把她送往教養院、感化院,把她和那些像她一樣傲慢無禮的傢伙關在一起!」

  這時,在座的人們中間出現了一陣喃喃低語聲。

  「公爵大人,」克雷維格伯爵代表眾人的心意說道,「這事可得再好好想想。作為您忠實的臣僕,我們無法接受對勃艮第的貴族和騎士階級所給的這種恥辱待遇。如果伯爵小姐有過錯,可以讓她受到懲罰一旦懲罰的方式應當適合她本人的地位,也適合我們這些與她家有血統和姻親關係的人們所享有的地位。」

  公爵思考了片刻,眼睛直直地盯著這位謀臣,樣子就像是一頭公牛被放牛娃硬要從它走的路上趕走,正在考慮究竟是順從,還是向趕它的人沖過去,把他撞個倒栽蔥。

  然而,審慎終歸戰勝了惱怒——他看到在座的人當中普遍帶有這種情緒,同時也擔心路易發現他的臣屬存在不滿,會因此得到好處。最後,也可能是他對自己這一不光彩的做法感到羞愧——因為他畢竟不是天性歹毒,而只是性格粗暴。

  「克雷維格,你講得對,」他說道,「我話說得欠考慮。應該按騎士團的法規來決定她的命運。她逃亡到列日是造成主教遇害的導火線。誰能為主教復仇立下頭等功,並能斬獲『阿登內斯野豬』的首級,誰就有權要求我將她許配給他。如果她不承認他這個權利,我至少可以把她的封地賞給他,而由他決定是否慷慨地給她留下一點錢財,讓她進修道院。」

  「不行!」伯爵小姐說道,「請您想想,我是您父親勇敢而忠實的老僕人雷諾爾德伯爵的女兒。難道您願意把我當作一個獎品,賞給最優秀的武士嗎?」

  「你的祖母是你祖父通過比武贏得的,」公爵說道,「而要贏得你必須通過真刀真槍的戰鬥。不過,看在雷諾爾德伯爵的分上,我規定獲獎者必須是一個出身和教養都無可非議的紳士。但只要夠這個條件,哪怕是貧窮的武士也有資格做你的丈夫。憑聖喬治,憑我戴的公爵冠冕和騎士勳章,我發誓,這個諾言一定兌現!嘿!先生們,」他轉過身來對在場的貴族補充說道,「我想這總符合騎士團的法規吧?」

  伊莎貝爾反對的呼聲淹沒於眾人一片贊同歡騰聲中。人們聽到蓋過這聲音的是年老的克勞福德大公發出的惋惜聲,抱憾自己年齡太大,不能力爭得這樣一個美女進行奮戰。公爵對這普遍的贊同聲感到很滿意。就像漲水的河流又降回到原來的水位,流在天然的河岸之間那樣,他的脾氣也開始變得平和起來。

  「難道我們這些命該娶有妻妾的人就該在這場競賽中袖手旁觀嗎?」克雷維格說,「就我來說,這樣做與我的榮譽感很不相符,因為我個人許了一個願,我得用德拉馬克這個有獠牙和刺毛的野豬來還這個願。」

  「勇敢地幹吧,克雷維格,」公爵說道,「把她贏過來。雖然你不能娶她,但你可以高興把她賞給誰就賞給誰。假如你願意,你可以把她贈給你的侄兒斯蒂芬伯爵。」

  「好呀,我的大人!」克雷維格說道,「我會在戰鬥中盡力而為。要是我有幸成為優勝者,斯蒂芬還得和女修道院長去比比口才哩。」

  「我想,」杜諾瓦說道,「法國的騎士沒被除在這個公平的競賽之外吧?」

  「你放心,勇敢的杜諾瓦,」公爵回答道,「哪怕是為了保證你發揮最大的力量,也不能容許這樣做!不過,」他又補充說道,「伊莎貝爾小姐嫁給法國人固然沒有什麼不好,但這位克羅伊埃伯爵可得成為勃艮第的臣屬。」

  「得了,得了,」杜諾瓦說道,「我紋章左側的上方永不會覆上一個克羅伊埃的冠冕——我將生為法國人,死為法國鬼。不過,儘管我會失去這塊封地,我還是要為這位小姐奮戰一番。」

  巴拉弗雷在這些貴人面前不敢大聲表態,但他喃喃自語道:「桑德斯·蘇卜勒喬呀,你說話可該兌現了!你過去經常說,我們家族將通過婚姻發跡。現在正是你兌現你對我們的預言的大好時機。」

  「沒人想到我,」勒格洛裡爾說道,「而我最有把握從你們手上奪去這個獎賞。」

  「聰明的朋友,你說得很對,」路易說道,「就女人而言,的確總是最大的傻瓜最先贏得她的青睞。」

  兩位君王及其貴族拿著伊莎貝爾的命運如此開玩笑,那女修道院長和克雷維格伯爵夫人從會議廳退出來之後也只好設法對她多加勸慰而已。女修道院長向她保證說,聖母將譴責想把忠誠的信徒和聖烏爾蘇拉的聖殿隔絕起來的任何企圖。而克雷維格伯爵夫人則輕輕向她耳裡灌輸些更為世俗的安慰。她說,任何真正的騎士,都不會由於競賽得勝,在違反她本人意願的情況下,利用公爵的獎賞來獲得好處。再說,優勝者也可能會得到她的好感,從而使得服從不是什麼苦事。愛情,就像行將沒頂的人那樣,即使存有一線希望,也會抓住不放的。這句暗示的話帶給她的希望雖然朦朧而微弱,但當伊莎貝爾小姐往這上面更多地想想時,眼淚不覺已有所收斂,而不像先前那樣籟然而下了。①

  〔①在十四世紀時,根據戰爭中的勝負決定一位女性的封地繼承人婚姻的做法,就其可能性來說,當然不如騎士法規得到更普遍遵守的那些年代。不過,在我們所指出的這個情況下,像查爾斯公爵這樣一位專斷的君主是很有可能作出這種決定的。——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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