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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第二十八章 死生未蔔

  國王靜靜地躺著,憂心如焚。

  ——《亨利四世》第二部分

  四十名武士分別手執刀劍和熊熊的火炬護送著或更恰當地說是押送著路易王從佩隆市政廳來到城堡。當他一走進城堡陰暗的氛圍中,耳朵裡就仿佛聽見一下尖細的聲音,傳來了弗洛倫廷在地獄的大門上寫過的一句話:「扔下你的一切希望!」

  假若路易王此刻想到,曾有成千上萬的人僅因為輕微的嫌疑(有的甚至完全無辜),不幸被他投入深淵般的地牢,失去恢復自由的希望,甚至憎惡僅由於動物本能才不肯捨棄的生命,也許他心頭會掠過某種內疚的感覺。

  火炬耀眼的光輝使得那蒼白的月亮不敢露面,所以今晚月色比昨夜的顯得更為朦朧。火炬在古老的建築物周圍散佈的煙霧和彌漫的紅光使得那稱之為「赫伯特伯爵高塔」的巨大主樓比其餘的建築籠罩著更濃的陰影。這正是前晚路易帶著不安的預感注視過的那個塔樓。而如今他已註定要成為這個塔樓的居民,任隨他那性格暴戾、勢力強大的藩屬在這專橫統治的秘密巢穴中對他施加一切可能的暴力威脅。

  仿佛是為了加深路易王的這種痛苦感覺,當他走過庭院時,看見幾具屍首,上面草草地蓋著軍大衣。很快他就認出這是被殺害的蘇格蘭衛士的屍體。克雷維格伯爵告訴他,由於衛士們對撤掉國王臥室附近崗哨的命令表示不服,他們和公爵的瓦龍衛隊發生了爭執,而雙方官員還沒有來得及調解,已經有好幾個人喪命。

  「我忠實的蘇格蘭衛士!」國王望著這令人痛心的場面憂傷地說道,「要是你們能單個地拼打,整個弗蘭德加上勃艮第也找不出人做你們的對手。」

  「說得對,」緊跟著國王的巴拉弗雷說道,「我還想告訴陛下,刈草靠技術,殺人憑功夫——很少有人能同時對付兩三個人。除非我在執行特殊任務,顧不得站在一邊點好人數再打,否則我也不介意同時對付三個。」

  「是你在後面嗎,老相識?」國王口過頭來說道,「這麼說,我還有一個忠實的部下跟著我。」

  「還有一個給您出主意,照顧您禦體的忠實的臣子。」奧利弗·丹輕聲說道。

  「我們大家都很忠實,」特裡斯頓·勒爾米特粗聲粗氣地說道,「因為,要是他們殺害了陛下,即使我們有誰想活,他們也不會讓我們活下來。」

  「嘿,這正是我所說的為保證效忠君王進行人身連環保的好辦法。」勒格洛裡爾說道。正如上面提到過的,由於他那不堅定的頭腦所特有的好動性格,他早已跨身於他們的行列。

  這時,在匆忙之中,叫來的城堡管事正在使勁地扭動著一把沉重的鑰匙,想打開那巨大的哥特式主塔裡那扇難開的大門。最後他只得求助於克雷維格的一名隨從。他們兩人終於把大門打開,六個人擎著火炬走了進去,帶著他們穿過一個窄狹而曲折的通道。這一通道受到後面的地下室和窗扉內以及厚厚的牆壁內設立的射擊孔的嚴密控制。通道的末端是一個粗糙的石階,它是由粗劈出來的巨大石塊堆砌而成的。登上石階之後,通過一道堅實的鐵鎖大門,進入了城堡的主塔大廳。這裡,即使白天光線也很暗淡,因為牆壁太厚,窗孔看來很小——與其說是窗子,不如說更像縫隙。而此刻,要不是火炬的照耀,幾乎一片漆黑。一兩隻蝙蝠和另外的不祥之鳥被這異常的亮光驚醒之後,都撲了過來,大有撲滅火炬之勢。城堡總管拘謹地向國王道歉說,由於通知他過於匆忙,他還沒來得及整理好國務大廳。他又補充說,那個大廳實際上已經有二十年沒用過了。據他所知,打從「單純的查爾斯」死後也很少用過。

  「單純的查爾斯!」路易應和著說道,「現在我知道這個塔樓的歷史了。根據編年史的記載,他就是在這兒遭到奸臣維爾曼伯爵赫伯特謀害的。我原先就明白這佩隆城堡有點什麼東西老在我心裡嘀咕,但我總想不起這個情況——這麼說來,我的老前輩就是在這兒被殺害的?」

  「不是這兒,不完全是這兒。我可以告訴陛下,」年老的總管帶著領客人參觀名勝古跡的導遊者常見的急切心情慌忙說道,「不是這兒,而是稍往上去的一間側室。陛下的臥室正好與它相通。」

  他趕緊打開大廳上端那道通向臥室的邊門,這間臥室也和古老建築物裡的其他房間一樣,面積很小,但正因為如此,要比他們剛走過的空蕩蕩的大廳舒適得多。為了準備給國王居住,房間已經過一番匆忙的佈置。牆上掛著掛毯,在久已不用的生銹的壁爐裡生好了一爐火。地上鋪著草席,好讓按當時的慣例得在國王臥室裡過夜的紳士們有個睡處。

  「我們會給您其他的隨從在大廳裡鋪設床位,」那愛嘮叨的老年人說道,「請陛下原諒,我們剛接到通知不久——假如陛下高興的話,請看這掛毯後面有道邊門,通向牆壁裡面開出的一個年代久遠的密室。這就是查爾斯遇害的地方。底下有個秘密的通道,殺害他的兇手就是沿著通道走進去的。陛下目光想必比我的敏銳,您可以看到橡木地板上的血跡,儘管這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他邊說邊摸索著去打開他提到的那道後門。國王阻止他說:「老年人,等一等——等不多久你就可以找到新的談話材料,也會發現牆上有新濺的鮮血,可以指點給別人看了。克雷維格伯爵,你有什麼要說的?」

  「陛下,我只能回答說,您滿可以像在自己的普萊西宮一樣自由使用裡面的兩個房間,而我將守護在外面。您放心,我克雷維格還從沒有讓陰謀暗害這種罪行玷污過自己的名聲。」

  「不過,那老人剛提到過的通往密室的暗道呢?」路易王一隻手緊握著克雷維格的胳膊,另一隻手指著旁門,焦急地低聲問道。

  「這一定是摩爾納說的夢話,」克雷維格說道,「要不就是這個地方的一個古老而荒誕的傳說——就讓我們去親眼瞧瞧吧。」

  看到他要打開密室的門,路易阻止他說:「不用了,克雷維格,以你的榮譽作保證就夠了。不過,克雷維格,公爵究竟打算怎樣對待我呢?他總不能指望長時期地囚禁我吧?況且——總之,我想請你談談你的看法。」

  「我的陛下,」伯爵說道,「勃艮第公爵對他的近親和盟友慘遭殺害所感到的憤怒,陛下自己完全可以判斷。至於他能根據什麼理由認為這事是您的特使煽動的結果,那也只有您自己知道。不過,我主人品格高尚,而且,正因為他感情強烈,所以根本不可能幹出任何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管他怎麼做,總是會當著兩國人民的面做得光明正大。我只能補充說,他周圍的每個謀臣——也許只有一個例外——都希望他在這個事件上表現得寬宏大量,有節制,合乎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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