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各特 > 驚婚記 | 上頁 下頁
二四


  「像你臉上這麼大一條溝,配談什麼仕女的愛情!」古特裡說道。

  「和波希米亞的異教女人談戀愛,還不如不談戀愛。」巴拉弗雷反唇相譏地說道。

  「住嘴,夥計們,」克勞福德大公說道,「打架別動刀槍,開玩笑別說刺人的挖苦話——大家都是朋友。至於說那位小姐嘛,她太有錢了,不會愛上一個蘇格蘭窮貴族,要不我也會拿我八十(或差點兒)的年紀作為本錢放上去爭一爭。不過,讓我們還是為她乾杯吧,因為據說她是一盞美麗的明燈。」

  「我想我見過她,」另一個士兵說道,「今早我在內牆站崗的時候見過她。不過她更像個黑色的燈籠,而不大像盞明燈,因為她和另一個女人是用關著的轎子抬進城堡的。」

  「我真替你難為情!阿諾特!」克勞福德大公說道,「你知道,哨兵是不許把他們看見的東西隨便講出來的。再說,」他停了片刻又補充說道,這時他自己的好奇心已勝過了他認為有必要強調的紀律觀念,「這轎子怎麼會抬的是這位伊莎貝爾·德·克羅伊埃伯爵小姐呢?」

  「大人,我不知道,」阿諾特回答道,「我只知道這麼回事:我的馬弁拉著我的馬在去村莊的路上蹓躂,碰見了轎夫多甘正把轎子送回旅店,因為轎子是向桑樹林一個夥計——我指的是百合花旅店的老闆——借的。多甘和那個桑德爾·斯蒂德是老相識,所以他請他去喝酒,這人當然樂於遵命——」

  「這不用說,這不用說,」年老的克勞福德說道,「紳士們,這可是我希望在你們當中得到糾正的事。你們的馬夫、馬弁和我們在蘇格蘭稱之為走卒的聽差都樂於和別人喝上一杯——這種事在戰爭中很危險,必須糾正。安德魯·阿諾特,你話說得夠多了,讓我們用杯酒結束它吧;正如高原人說的那樣,要『少說多喝』。這可是一句精妙的克爾特話——為克羅伊埃·伊莎貝爾伯爵小姐乾杯,願她能得到一個比康波·巴索更好的丈夫,因為他是一個卑鄙的意大利無賴!安德魯·阿諾特,那個轎夫對你的聽差講了些什麼?」

  「如大人樂意聽的話,他是透露了一個秘密,」阿諾特繼續說道,「他說他不久前用關得嚴嚴的轎子送進城堡去的那兩個婦人都是地位很高的仕女。她們在他主人家已秘密地住了好幾天了。國王不止一次私下看望過她們,給了她們很大的榮譽。據他看,她們躲進城堡裡來,是害怕見到勃艮第公爵的特使克雷維格伯爵。一位先遣使剛已宣佈他即將到來。」

  「嘿,安德魯,你是在講給我聽嗎?」古特裡說,「如果是這樣,那我要發誓說,我剛才走過內院時,聽見和著琴聲唱歌的准是那位伯爵小姐——聲音來自『皇太子塔樓』上的一個凸窗。這麼美妙的歌聲是御花園的普萊西城堡從沒聽見過的。說實在的,我還以為是仙女美盧賽納①在彈琴唱歌哩。我站著聽——儘管我知道你們已擺好了酒席,已等得不耐煩——我還是站著聽,就像——」

  〔①美盧賽納是法國民間傳說中具有金錢和勢力的仙女。〕

  「就像一頭蠢驢,瓊尼·古特裡。」隊長說道,「你的長鼻子聞著酒席的香味,你的長耳朵聽著音樂,而你短缺的判斷力卻無法使你決定到底更喜歡哪一個。聽!大教堂不是在敲晚禱鐘了嗎?肯定還不到時間吧?那發了瘋的教堂執事把晚禱鐘提前了一個小時。」

  「事實是鐘敲得完全準確!」坎甯安說道,「你看在平原的那邊太陽正在西沉。」

  「嘿,」克勞福德大公說道,「可不真是這樣?好吧,孩子們,我們得按規矩生活——一張一弛,聖人之道——文火才熬得出甜的麥芽糖——既要會享樂又要保持明智是我們信奉的健全格言——讓我們為蘇格蘭的幸福再幹一杯就各回各的崗位吧。」

  喝完了分手前的最後一杯酒,夥伴們便回各自的崗位。威嚴的老男爵拉著巴拉弗雷的胳膊,假裝是在吩咐他如何接待他外甥,實際上也許是擔心自己那矜持的步伐在眾人的眼裡會顯得不那麼穩健,因而不適合他的身份和權位。當他走過他的住房和宴會廳之間的兩個庭院時,臉上帶著肅穆的表情。分手時他極其嚴肅地囑咐盧德維克,要他特別是在女人和美酒的問題上多管管他外甥。

  話說回來,他們講過的有關美麗的伊莎貝爾伯爵小姐的每一句話都沒有被年輕的達威特忽略過去。他一被領進他將和舅父的侍童共住的小屋以後,便在這簡陋的新居中沉思起來。讀者不難猜想,這年輕的武士正在建造一個羅曼蒂克的美妙樓閣,而其根據則是設想那歌聲使他陶醉的塔樓女郎以及為皮埃爾老爺端酒的美麗侍女正是那有錢有地位的伯爵小姐,那為了逃脫可憎的未婚夫(這人是濫用封建權威壓迫她的監護人豢養的一個寵臣)而流亡到法國的伊莎貝爾。在昆丁的夢幻中插進了有關皮埃爾老爺的回憶。他想起他好不容易才從他手上脫了身的那位軍官,而皮埃爾老爺似乎對他也擁有很大的權威。年輕人的沉思一直受到他的室友威爾哈爾帕的尊重,直到最後他舅父進來才打斷了他的思路。舅父命令他上床睡覺,以便明早按時起床,陪他去國王住處的前室,和五個夥伴一道值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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