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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軍人宴會一般是臨時草草舉辦起來的。反正只要能弄到足夠的酒肉就行。但為了當前的情況,盧德維克卻忙著想搞點比往常更好的美酒。他說年老的克勞福德大公肯定是他們當中最能喝的一個,儘管他告誡他們別喝醉,即使他在禦桌上老老實實喝夠了他能得到手的美酒之後,也決不會放棄在酒罐上消夜的好機會。「所以,夥計們,」他說,「你們得準備好聽他講維爾努瓦爾和博熱戰役的故事。」①

  〔①在這兩次戰役中,法國的蘇格蘭雇傭軍在布堪伯爵斯圖爾特的率領下表現得很突出。在博熱他們獲得了勝利,殺死了享利五世的兄弟克拉倫斯公爵,擊潰了他的軍隊。在維爾努瓦他們卻遭到失敗,幾被殲滅。——原注〕

  他們很快將平常聚會用的一間哥德式房屋佈置得整整齊齊,然後打發馬弁去採集鋪地板的綠燈芯草,並將蘇格蘭衛隊的戰旗和從敵人手中繳獲的旗幟鋪在桌上、掛在牆上作為裝飾。

  下一步就是用衛隊的衣服和武器將年輕的新兵儘快裝備起來,好使他在各方面都顯得有資格分享衛隊的重要特權;仰仗這一特權,加上同胞們的支持,他便可以泰然對付軍法總監的權力和不滿——儘管他的不滿令人生畏,而他使用權力時也從不手軟。

  宴會的氣氛極為歡快。看到一個來自可愛的祖國的新兵被接納進他們的行列,客人們都盡情地表露出他們的民族自豪感。他們唱著古老的蘇格蘭民歌,講著讚美蘇格蘭英雄的古老傳說——回想起他們祖先的業績,以及創造這些業績的情景。那富饒的都蘭平原一時似乎變成了蘇格蘭貧瘠的山區。

  當他們正熱情高漲,每個人都爭著想說點什麼來使大家更好地回憶故鄉時,克勞福德大人的光臨給這股熱情帶來了新的活力。正如巴拉弗雷預言的那樣,克勞福德在禦桌上如坐針氈,一有機會便溜了出來參加同胞們的宴會。人們早為他留了一個榮譽的上座。根據當代的習俗和衛隊的制度,既然衛隊成員(或我們現在所說的列兵)都因其出身而被視為貴族,那麼儘管隊長屬￿國王和總督管轄下的司令官,他也可以不違禮儀地和他們同桌吃飯;只要他願意,也可以參加他們的歡宴,而無損其司令官的尊嚴。

  不過克勞福德大人這次謝絕了給他留的上座,叫他們「只管樂你們的」,自己則站著看他們飲酒作樂,臉上露出似乎非常愉快的表情。

  「讓他去吧,」林賽向高貴的隊長獻酒之後,坎甯安悄悄對他說道,「讓他去吧——你別趕牛喝水——讓他自己唱好了。」

  年老的貴族先微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把尚未喝過的酒杯擺在自己面前。但他心不在焉地呷了一小口,突然幸運地想起,要是他不為今天參加他們隊伍的好小夥子的健康幹一杯,那將是很不吉利的。他提出向他祝酒。正如可以猜想到的,他的祝酒得到了一片歡呼作為對他的熱烈響應。年老的隊長接著告訴大家,他已向奧利弗老爺報告了當天發生的情況,得到了他的庇護。「既然括下巴鬍子的人對勒脖子的人並沒有多大好感,他便和我一道設法從國王那裡搞到了一道赦令,命令軍法總監不得以任何藉口對昆丁·達威特採取行動,並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尊重蘇格蘭衛隊的特權。」

  又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大夥再次斟滿酒,只見酒杯的邊緣上都閃著酒的泡沫。人們為勇敢維護同胞權利的高貴的克勞福德大人的健康齊聲祝酒。年老的大公也只好按禮節答謝,並不假思索似地滑進了為他準備好的椅子。這時他把昆丁叫來,站在自己身邊,向他問了一連串有關蘇格蘭及其望族現狀的問題,使得這年輕人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在詢問當中,慈祥的大公不時附帶親親酒杯,並發表意見說,蘇格蘭的紳士固然應當愛好交際,但像昆丁這樣的年輕人則應慎重行事,以免失之過度。就此他又說了許多動聽的話,但他那正在讚揚節制的舌頭卻不覺開始發出某種比平常更混濁的聲音。隨著他們喝下的每瓶酒,軍人豪爽的氣概也在不斷高漲。這時坎甯安邀請他們為火焰旗(法國的皇家旌旗)的順利升起祝酒。

  「再加勃艮第的微風為它吹拂!」林賽應和道。

  「孩子們,我雖然身體衰疲,但我願以我全部的心靈同意這個祝酒。」克勞福德大公也應和道,「別看我年事已高,我相信我還能見它獵獵飄揚。朋友們,聽我說吧,」(這時酒已使他變得更愛說話)「你們都是法國國王的忠實僕人,我應當告訴你們,勃艮第的查爾斯公爵派來了特使,帶來了抗議信。」

  「我見到了克雷維格伯爵的車馬和隨從,」另一個來客說到,「他們下榻在桑樹林那邊的旅店裡。人們說,國王不會請他進城堡住。」

  「願上帝給他一個難堪的回答!」古特裡說道,「不過,他到底要抗議什麼?」

  「邊界上本來就有許許多多爭端,」克勞福德大公說道,「而最近又加上國王對勃艮第來的一位貴婦人提供庇護。這是從第戎逃出來的一位伯爵小姐。公爵是她的監護人。他硬要她嫁給他的寵臣康波·巴索。」

  「大人,她果真是一個人逃到這兒來的嗎?」林賽問道。

  「不,並不完全是一個人。她是和姑母——一位老伯爵夫人一道來的。姑母在這件事情上順從了她的意願。」

  「既然國王是臨駕于公爵之上的君主,」坎甯安說道,「他會在公爵和他的被保護人之間進行干預嗎?要知道,查爾斯對他的被保護人擁有的權利,也正是查爾斯萬一死了,國王將對勃艮第的王位女繼承人擁有的權利。」

  「國王會像他一貫的那樣按策略原則行事;而你知道,」克勞福德繼續說道,「他並沒有公開接待這兩位仕女,也沒有把她們置於他女兒博若小姐或讓娜公主的保護下。他肯定會根據情況來處理這件事。國王是我們的主人——不過,我可以不畏叛逆之嫌地說,他能和基督世界中的任何帝王耍耍兩面討好的遊戲。」

  「勃艮第公爵可不懂得耍兩面派。」坎甯安說道。

  「你說得不錯,」年老的貴族回答道,「所以說在他們之間很可能會鬧點名堂。」

  「好吧,但願聖安德魯為這場爭執推波助瀾!」巴拉弗雷說道,「一二十年前人們就預言,我將通過婚姻使我們家族發跡。我們一旦像古老的愛情詩中所說的那樣,為榮譽和仕女的愛情而戰鬥,誰知道會出現什麼美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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