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各特 > 驚婚記 | 上頁 下頁
一四


  還來不及等到年輕人回答,他已從其驚愕的表情中探知了答案:「怎麼!沒有?我本來還想詛咒說阿蘭·達威特是個沒有老婆不能過活的男人哩。他喜歡把屋子弄得整整齊齊——也喜歡瞅一瞅漂亮的女人。在生活上還比較嚴格——這些都是結婚給他帶來的好處。現在我對這些安逸不怎麼感興趣了。我可以端詳一個漂亮的女人而不想到神聖的婚姻問題——再說,我也不夠聖潔地來考慮這個問題。」

  「唉呀,親愛的舅舅,在格蘭一呼拉金遭到奧吉維人的騷擾之後,我媽就當了寡婦。我父親。兩個叔叔,還有我兩個哥哥和七個親戚,以及堅琴師、短工和另外六個人在捍衛城堡時慘遭殺害。如今在整個格蘭一呼拉金已經沒有一個冒煙的爐子和完整的砌牆石了。」

  「聖安德魯的十字呀!」巴拉弗雷說道,「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騷擾和侵犯!不錯,這些奧吉維人一直是格蘭一呼拉金的倒黴鄰居——不過,這真是個不幸的巧合,也是戰爭的命運——戰爭的命運——好外甥,這不幸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說著他喝了一大口酒,十分嚴肅地搖搖頭。外甥回答說,他家是在前年聖裘德節遭難的。

  「你瞧,」那武士說道,「我就說這是個巧合吧——正是那天我和二十個同志發起猛攻,從阿莫裡、布拉德費爾的手上奪取了羅歇·盧瓦爾城堡。布拉德費爾是自由長矛手的首領,你一定聽說過這個人。我把他殺死在他家的門坎上,拿走了夠打一條美麗金鏈的黃金。你知道,這條金鏈以前要比現在長一倍——這倒提醒我得把金錠取下一節,進行一次神聖的使命。安德魯,你來一下——安德魯!」

  他的馬弁安德魯走了進來。總的說來他穿得和射手們一樣,只是手腳沒有護甲,而身上的護甲則做得很粗糙,帽子也沒有羽飾,而外袍則是嘩嘰或普通布做的,而不是富麗的天鵝絨。巴拉弗雷將金項鍊從脖子上解下來,用他那堅固有力的牙齒從一端咬下了四英寸長的一段,然後對僕人說道:「聽我說,安德魯,你把這東西拿去交給聖馬丁教堂的修道士——我的朋友波尼法斯神父——代我好好祝福他,特別是因為我們上次半夜分手時,他連『上帝保佑你』都不會說了——你告訴我的老夥計,說我兄弟和妹妹還有我家別的幾個人都死了,我求他就這點金項鍊的價值為他們的靈魂做個彌撒,並按賒欠的辦法進行其他一些能使他們避免煉獄之苦的必要儀式。你聽著,既然他們都是不沾邪教的正直人,現在很可能已經脫離了地獄的邊境,因此只需少量的錢就能使他們平安無事。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你要特別提醒他,我希望把多餘的金子用教會力所能及的方式對稱之為安古斯郡的奧吉維人氏族進行詛咒。你明白了嗎,安德魯?」

  那馬奔點點頭。

  「你要注意,別叫這節金項鍊在落到修道士手裡之前就進了酒店。萬一如此,那你將飽嘗馬鞍肚帶和腳樓皮帶的滋味,直到叫你像聖巴托羅繆①那樣皮開肉綻——你先等等,我看你眼盯著酒壺,我得讓你走之前先喝幾口。」

  〔①法國歷史上有一個著名的聖巴托羅繆慘案,指1572年聖巴托羅繆節法國天主教派對基督教新教胡格諾派的大屠殺。〕

  說罷他給他斟滿一杯酒。馬弁一口喝光之後,便出去執行主人的命令。

  「好外甥,現在你說說在那不幸的事件裡你個人的遭遇吧。」

  「我在比我年紀大、身體壯的人當中猛打猛衝,直到我們全部被他們打倒為止。」達威特說道,「結果我受了重傷。」

  「你這傷並不比我十年前受的那次傷更嚴重。」巴拉弗雷說道,「你瞧這個,外甥,』他邊說邊用手指摸他臉上那條深紅色的傷痕,「奧吉維人的刀決不會留下這麼深的傷口。」

  「他們砍殺得也夠狠了,」昆丁傷心地說道,「但最後他們太累了,當發現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我娘苦苦哀求,他們才饒了我一條命。一位有學問的阿伯布羅迪克修道士碰巧在我家作客,戰鬥中僥倖沒被殺死。他被允許給我包紮傷口,最後把我轉移到安全地點。但這也是因為我娘向他許了願,保證我將來當個修道士。」

  「當修道士!」舅父驚叫道——「聖安德魯呀!我可從沒遇到過這種事。從我小時候起,還沒有人想到過叫我當修道士——不過,想起來也覺有趣。你得承認,要不是我永遠學不會讀和寫,永遠忍受不了唱讚美詩和穿他們那像瘋癲的叫花子穿的衣服——聖母寬恕我(說著他劃了個十字)!同時他們的齋戒也不適合我的胃口,否則我可以成為一個和我那聖馬丁教堂的小夥計不相上下的頂刮刮的修道士哩。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誰也不曾向我推薦過這個差事——這麼說,好外甥,你原是要當修道士——請問,這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父親的這個家族要麼被埋葬在寺院,要麼被埋葬在墳墓。」昆丁深有感觸地說道。

  「我明白了,」當舅舅的說道——「我懂了。這些狡猾的壞蛋——真狡猾!不過他們也會上當受騙。你瞧,好外甥,我記得羅伯薩爾特神父就曾發誓當修道士。以後他逃出了寺院,成了自由同志會的首領。他有個情婦,是我見到過的最漂亮的女人,還有三個同樣漂亮的孩子——好外甥,修道士是不可信的——簡直不可以相信他們——他們可以完全出乎意料地改行當兵,或當上父親——你繼續講你的吧。」

  「我沒有什麼可講的了,」達威特說道,「只是想補充一點:考慮到我可憐的娘多少也算得上我的一個保人,所以我也就被說服穿上了見習修道士的衣服,服從寺院規則,甚至學會了讀和寫。」

  「讀和寫片巴拉弗雷驚奇地叫道,因為他是一個把超過他自己知識範圍的任何知識都一律視為神奇的人,「你說你會寫,還會讀!我簡直不能相信——我從沒聽說過達威特家的人,或萊斯利家的人會寫自己的名字。我可以為他們當中的一員負責說這句話——我就不能寫,就像我不能飛。看在聖路易的分上,你說他們是怎麼教你的?」

  「開始的時候是很困難的,」達威特說道,「但習慣之後也就容易了。由於受傷和大量出血,我身體很弱,同時我很想叫我的救命恩人——彼得神父感到滿意,因此我也就容易循規就範。這樣鬱鬱不樂地搞了幾個月之後,我好心的娘死了,同時我已完全恢復了健康,所以我對我的恩人,也就是寺院的副院長說,我不願發誓當修道士。我們之間達成了諒解:既然我天生不適合當修道士,就應當把我送到塵世去奔我的前程。為了使奧吉維人不致遷怒于副院長,我離開時得假裝外逃,而為了增添聲色,我甚至還帶走了神父的一隻兀鷹。不過我的確是辦了正式手續離開的,神父本人的簽字蓋章可以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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