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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五章 長矛衛士

  滿嘴奇怪的咒語,長著豹子般的鬍鬚,
  甚至在大炮口裡,
  去尋求肥皂泡似的名聲。

  ——《如願》

  昆丁·達威特走下樓梯,來到他用過早餐的那間屋於。等待他的騎士正是(按路易十一的說法)受命直接保衛國王安全,從而掌握著法國命運的國王近衛軍的一位成員。

  查爾斯第六曾經建立了人稱蘇格蘭射手團的部隊,其目的超過了人們為成立外籍雇傭近衛軍通常所持的理由。國家四分五裂,屬￿他的一半以上的法國領土給奪走了,再加上承認他的貴族們對他的忠誠也一直動搖不定,因此要把他的個人安全託付給這些貴族將是種失策,是種很不保險的做法。蘇格蘭民族是英國的傳統敵人,因而亦是法國歷史悠久的天然盟友。他們貧窮、勇敢而忠誠——由於人口過剩,他們國家也肯定不缺乏人丁的補充。因此,歐洲沒有哪個國家比蘇格蘭輸出過更多、更勇敢的冒險家。他們自認出身高貴,這使他們比別的軍人更有資格接近君主。而他們總數較少,又使得他們無法犯上作亂。

  另一方面,法國許多國王也把贏得這一精銳的外籍軍隊的好感作為他們的一種策略。辦法是踢與他們光榮的特權和豐厚的軍餉。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以軍人的氣派把軍餉花光,以維繫人們認為他們地位高貴的看法。在地位和榮譽方面他們每個人都算得上是個紳士。他們侍奉國王左右並自視高貴,使得全法國也都認為他們是舉足輕重的。他們的武器、裝備,和乘騎都很華麗,而且每人都有資格配備扈從、僕役、侍重各一名,馬弁兩名,其中一名稱之為「刀兵」,因為他佩帶一把大刀,以幹掉跟主人在格鬥中被摔倒在地的敵人。由於有這麼幾個隨從,又有一套相應的車馬,蘇格蘭衛隊的射手便成了顯要人物。既然衛隊的缺額一般都由在進行傳童或僕役訓練的人來補充,一些最有名望的蘇格蘭家族的子弟都經常被送到親友這兒來,以待童或僕役的身份服役,以等待晉升的機會。

  「刀兵」及其同伴不算貴族,也不能提升為貴族,全是在出身卑微的人中招募的。但由於他們軍切豐厚,裝備精良,所以主人也不難在流浪的蘇格蘭人當中挑選出堅強、勇敢的漢子充當這個角色。

  盧德維克·萊斯利又名勒巴拉弗雷;這名字在法國家喻戶曉,在下文我們會經常提及。此人身高六英尺有餘,身體健壯,但其貌不揚。一條從額頭開始的可怕的大傷疤險些碰著右眼,卻裸露出顴骨;傷痕幾乎一直落到耳尖上,露出一條深深的裂口。這裂口時而呈深紅色或紫色,時而呈藍色,時而近乎黑色,但不管是激動還是平靜,也不管是興高采烈得發紅,還是平常風吹日曬而顯黝黑,傷疤的顏色和臉色總不諧調,總顯得可怕、猙獰,結果就使得他的面孔更難看。他的衣服和武器都很考究。他戴著一頂蘇格蘭民族的無邊帽,帽頂有一束羽毛,一個銀制的聖母像當作飾針。這些飾針是國王把衛隊的刀劍奉獻給聖母之後,在一陣迷信般的虔誠中決定贈送給蘇格蘭衛隊的。正如某些人說的那樣,他還走得更遠,甚至給聖母頒發了委任狀,委任她當衛隊統領。射手的護喉甲胄、鎧甲、手套都是用最好的鋼做的,並精巧地鑲嵌著銀子作為裝飾。他的鎖於甲或甲片襯衣則光亮得像冬天早上的羊齒草或歐石南上面的白霜。他身上披著一件像紋章官的寬袍那樣兩邊敞開的藍色天鵝絨制的寬鬆外袍,外袍前後兩幅正中間都有一個用銀絲繡成的聖安德魯大十字。他腳上穿著鎧甲襪和鋼靴保護膝部和腿部,右邊掛著一把大刀(稱為上帝的寬恕),左肩掛著一條華麗的系劍用的緞帶。但為了方便起見,此刻他手握著這一笨重的武器,因為衛隊的規則不許將它擱在一邊。

  儘管昆丁·達威特像當時的蘇格蘭青年那樣很早就被教會如何觀察兵器和裝備,但他仍感到來看他的這個人是他見過的最英武、裝備最為完善的武士。這人正向他打招呼。原來他正是他母親的兄弟,人稱帶傷疤的盧德維克或勒巴拉弗雷。看到他面孔兇狠的表情,昆丁不禁顫慄了一下。武士走上前來以他粗糙的鬍鬚先擦擦他外甥的左頰,又擦擦他的右頰,歡迎他來法國,並問他從蘇格蘭帶來了什麼消息。

  「沒有什麼好消息,親愛的舅舅。」年輕的達威特說道,「不過,我高興你這麼快就認出了我。」

  「孩子,即使我在波多的蘭第斯沙地上碰到你像個踩著高蹺行走的白鶴,我也會認出你的①。坐下吧,坐下吧——如果有什麼不幸的消息要聽的話,我們倒有酒來幫助我們化解悲哀。嘿!老克扣我的好店主,把你最好的酒給我們拿來吧。」

  〔①指的是蘇格蘭人踩著過河的高蹺。波多附近的蘇格蘭農民常借助高蹺越過稱之為蘭第斯的沙土地帶。——原注〕

  正如在巴黎的現代酒家裡人們十分熟悉瑞士語夾雜著法語的口音那樣,在普萊西附近的客店裡人們也很熟悉著名的蘇格蘭語夾法語的口音。店主迅速地——伴隨著畏懼引起的慌忙——聽清了吩咐,馬上順從地行動起來。他把一瓶香檳酒擺在他們面前。年長者喝了一大口,而外甥卻只啜飲了一點,以感謝舅父的盛情,同時抱歉地說,他早上已喝過酒,不能多喝了。

  「我的好外甥,這話若出自你妹妹之口,才是最好的藉口。」勒巴拉弗雷說道,「要是你想臉上留鬍子,當軍人,那你就得少忌諱酒罐。行了——行了,打開你從蘇格蘭帶來的郵袋——說一說格蘭一呼拉金的消息吧——我妹妹怎麼樣了?」

  「親愛的舅舅,她死了。」昆丁悲傷地說道。

  「死了!」舅舅大聲說道,聲音裡流露出的驚奇多於惋惜,「要知道,她比我還小五歲。而我現在卻正年富力強。死了!簡直不可能。我除了和快活的弟兄們飲酒作樂,歡度兩三天假期的時候有過頭疼以外,還從來沒有不舒服過——而我可憐的妹妹卻已經死了!好外甥,你爹再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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