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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女兒這算不上回答的回答傷了父親的心。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原來看來幸福而冷靜的你,如今雖為戀愛而顯出一種煩惱的風情,但也因為如此,使你有一股異于以往的美麗。(這是事實。周伍那股強烈的嫉妒感,正是因為女兒現在的美是別人所創,而不是他原先創造的那一種,所以他嫉妒了!)……好吧,今晚我要找俊二來談談。」

  「啊!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周伍從不曾聽過女兒如此痛切的聲音。

  「為什麽呢?」

  「不為什麽,只求你不要這麽做。請答應我。」

  這個周日已近晚夏。歸途上,兩人各自懷著不同的心事向前眺望。稍微性急的人已經離開,有些別墅門扉緊閉,從白樺林中望去,門上的信箱就像沒有鳥兒的空鳥巢,孤伶伶地掛在那裡。

  木官一家也離開了輕井澤。

  依子等待站。自臉部灼傷以來,她不曾像現在這般期望見到自己的丈夫。

  她留意到丈夫情緒的動搖。依子知道丈夫正被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安所困擾,而且孤立無援,無人可資商量。這個被埋沒的女人,較一般人更擅於觀察。她知道平日冷靜的周伍,如今像個陷入戀愛中的年輕小夥子,一旦發現無法用自己的觀念左右世界時,便立即墜入感情的混亂裡。

  「他一定會來找我商量的,因為他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依子非常肯定地預料著。

  開學後,朝子仍舊經常和俊二見面。每當和俊二在一起,她總有一種解脫似的快活感。這實在很奇妙,說她戀著斑鳩一,那麽,對於別的男人所給予的關懷,以及婚約此一事實,應該會感到是一項沈重的負荷才對,但是在父親調教下長大的朝子,只能像演戲般扮演未婚妻的角色,並以此作為生活中唯一的慰藉。雖然她的嘴角老是漾著微笑,並不時說些俏皮話,但她的內心空虛,眼神也不帶一絲喜悅。走在俊二身旁,扮演一個有教養的高貴淑女,欺瞞周遭的世界,成為眾人羡慕的焦點,對這位硬心腸的美麗少女而言未嘗不是一項樂趣。

  一回到東京,朝子便悄悄走訪斑鳩一的畫室,可是他不在。老婦人說斑鳩自輕井澤回來後,旋即出門做長途旅行,並沒有交代去處,只說年底會回來。

  於是,朝子逃避她那沒來由的罪惡感,以及對那位拄著拐杖的孤獨畫家的奇妙戀情,匿身于無意義而快樂的交際生活中。

  「爸爸只是教我形骸上的生活教養,但那卻是我目前唯一的支柱,真是太奇妙了。」

  她成為夜總會的常客,但一到十一點半,她就像個良家姑娘似的板著一張瞼起身,示意俊二開車送她回家。這時,俊二,這位幸運的司機便會二話不說地服從朝子的命令。

  有一次在歸途中,俊二想把車開往他想去的地方,朝子馬上輕聲抗議,像個女教師似的輕叩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背。

  「結婚前不可以。我不是美國女孩,我很保守。如果你胡來,我會自殺的。」

  第八章

  那是九月下旬,暑氣終於消逝的日於。

  夜裡從公司回來的周伍,一反常態喚住已經換好睡衣,站在樓梯中間準備上二樓臥房的依子。

  「朝子呢?」

  「還沒回來,大概又和俊二去夜總會了吧。訂了婚可真忙。」

  「我想和你談談朝子的事。」

  依子忍不住露出微笑,等待的一刻終於到來了。

  她雙手支著桃花心木的扶手,轉身面對周伍。她似乎很滿意這種不太穩靠的姿勢。

  「朝子的事?和俊二有關嗎?」

  「可以這麽說。」

  周伍往上跨了一級,一隻手焦慮地撫弄手上的珠寶飾物。

  「俊二有個五歲大的孩子。這件事你們處理好了吧?」依子出奇不意地。

  「什麽?」

  周伍駭然,整個人像凍住了似的。

  「難道你不曉得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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