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三島由紀夫 > 禁色 | 上頁 下頁
九六


  「我去殺了那個叔叔吧。」

  「那可沒用。殺也殺不死的傢伙。」

  「為什麼呀?年輕漂亮的GAY(男色愛好者),一定都是什麼人的俘虜。」

  「那樣方便些嘛。」

  「讓他給買衣服穿,給些零用錢吧。而且,不管你多討厭,情也移過來。」

  說著,少年向河裡「啪」地吐了口大唾沫。

  悠一抱住阿稔的腰,把四唇貼近他的臉頰,兩人接吻了。

  「不行呦。」少年一點不抗拒地接吻,一邊還說,「和阿悠親嘴,那玩意兒馬上會翹起來,不想回家羅。」

  過了一會兒。「啊,知了。」阿稔說。都營電車的轟鳴聲一過,白天叫過頭沙啞的夜蟬叫聲就來穿插那份安靜了。這附近沒有顯眼的樹蔭。一定是從哪裡的公園飛迷了路出來的知了吧。知了貼著水面低低地飛行,向右方橋畔圍著很多小飛娥的路燈飛去了。

  就這樣,那夜空不管願意不願意地印人了他們兩人的眼簾,夜空之美決不輸於銜燈的反射,實在非常漂亮。悠二聞到一股河水的惡臭。兩人晃蕩著的鞋擦著水面。悠一真地愛上了這個少年,但他又不得不想:我們談的是水老鼠一樣的戀愛。

  有一天,悠一無意中看了一眼東京地圖,驚奇地怪叫了一聲,世上真有這奇妙的巧合。他和阿稔並排坐著看的那條河,和有一次他和恭子並排站在乎河門內的高處往下看的那條河溝的水是連結在一起的。平河門前的錦町河岸的水,在吳服橋向左彎,再注入江戶橋近旁的交流,沿木挽町穿過東京劇場的門前。

  本多福次郎開始對阿穩起疑心了。悶熱不已,難以人眠的一個夜晚,養父在蚊帳中讀著「講談雜誌」,等著晚歸的阿穩,這不幸養父的頭腦裡,塞滿了瘋狂的想法。深夜一點,聽到木板門響動,接著是脫鞋的聲音。福次郎熄了燈。隔壁小屋裡的燈亮了,像是阿稔在脫衣服。然後很快,他光著身子坐在窗邊抽起煙似的。能看到讓燈照著的輕輕的煙,一直上升到隔扇門的透氣窗上。

  光著身子的阿稔進了臥室的帳子裡,他正要鑽到自己睡的地方去,,福次郎一個鷗子翻身,把阿穩壓在身子底下。他手裡拿著繩子,三下兩下把阿稔的手捆縛起來。還留著長長的繩頭,順便往他的胸口繞了幾道。這時,阿稔的嘴被壓在枕頭上,叫不出聲來。福次郎一邊捆,一邊用腦門頂著阿稔的頭,把阿稔的嘴強損在枕頭上。

  終於捆綁完了,阿稔用聽不清楚的聲音叫著:「難受死了,悶死了,我不叫,把枕頭挪開!」福次郎像生怕讓他逃脫似地,一翻身騎在阿穩身上,抽掉了

  枕頭,他把右手放在少年的臉頰處,防備他叫喚,一叫喚再塞進去。左手抓住少年的頭髮,輕輕轉著,一邊問:「快,快說,和哪兒的賊骨頭調情去了,說,你快說!」

  阿稔頭髮被抓起,袒露的胸和手讓繩子摩擦著,疼極了。可是聽著這古老的拷問,愛幻想的少年沒能夠幻想悠一會到這兒來搭救他,想到了經驗教會他的現實解數。「放開頭髮我就說,」阿稔說。福次郎的手一松,他精疲力盡,像死掉了一樣。福次郎有些急了,搖著少年的頭。少年又說:「繩子嵌在心窩裡好難受,把繩子鬆開就說。」福次郎點亮了枕邊的燈。繩子鬆開了。阿稔用唇吸著手腕上疼痛的地方,低著頭不說話。

  膽小的福次郎那騎虎難下之勢已減了一半。『看到阿稔死不肯開口,這回他想著該來軟的了。他在裸體少年前盤腿坐下,低下頭哭起來,邊哭邊道歉自己的暴行不對。少年雪白的胸脯上留下一道斜著的淡紅繩印。當然,這場劇烈的拷問也就不了了之了。

  福次郎生怕別人知道他的行為,所以無論如何下不了委託偵探社的決心。第二天晚上,他丟開工作,又開始跟蹤親愛者了。可還是摸不透阿稔的行蹤。於是他把錢給店裡一個貼心的夥計,讓他去盯阿穩的梢。這個賂有小才的忠義者,果然來向他報告,帶阿稔的那個人的相貌、年齡、裝束,甚至還打聽出他叫「阿悠」。

  福次郎又去了好久不出入的此道的酒店。過去的朋友,現在還改不了惡習,常去那酒店,福次郎把那個人帶到其他幽靜的咖啡館、酒店,調查「阿悠」的身份。

  悠一自己相信他的真實情況只在真正小的範圍內讓人知道,可其實在沒有其他話題,喜歡刨根問底的這個小社會裡,關於他,連介入的知識都已經普及了。

  中年此道的男人們嫉視悠一的美貌。他們從不吝惜自己對悠一的愛,可這青年總是冷著臉拒絕,讓他們的嫉妒加速起來。沒有悠一長得帥的年輕人也如此,所以福次郎不費多大心思就弄到許多資料。

  他們都很喜歡說東道西的,對女性的惡意又很豐富。自己不知道的資料,他們發揮偏執的親切,給福次郎,又介紹了掌握新材料的主。福次郎同那男的相見。這回這個人又把他介紹給喜歡打聽小道,喜歡傳小道的人。福次郎在短短幾天裡,會見了十個與自己不認識的男人。

  聽了這番話悠一一定會驚愕吧,且不說他和鎬木的關係,就連那樣顧及世間輿論的河田的事都一點不漏地傳達到了。福次郎從悠一的姻親關係到地址、電話號碼等一絲不漏地調查清楚,回到店裡,小心謹慎地反復思考著一個個惡劣的侵害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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