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喬治·桑 > 莫普拉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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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憂慮的神態看我,她不掉轉頭去,我便竭力去吻她的嘴唇。我捏住她的雙手,她只能推遲她繳械的時刻。她蒼白的臉驀地變得緋紅,露出微笑,帶著天使般嬌媚的神情說: 「您呢,您愛我嗎?」 打這時起,勝利屬她的了。我再沒有力量去要求我渴望的東西;我猞猁般的頭腦亂成一團,這正是一個男子的頭腦;我相信,我生平頭一遭喊出:「是的,我愛你!是的,我愛你!」的時候有了人的聲調。 她帶著瘋狂的神態,用柔媚的聲調說:「那麼,我們相愛吧,我們逃走吧。」 「是的,我們逃走吧,」我回答她,「我憎恨這個家和我的叔叔們。我早就想逃走。不過,你分明知道,你們的人會絞死我的。」 「他們不會絞死你的,」她笑著說,「我的未婚夫是個少將。」 「你的未婚夫!」我叫道,又一次起了嫉妒,比第一次更厲害,「你就要結婚?」 「為什麼不呢?」她回答,仔細打量我。 我臉色變白。咬緊牙齒。 「這樣的話,」我對她說,想把她拖到懷裡。 「這樣的話,」她在我臉頰上輕輕拍了一下,「我看你嫉妒了;不過,十點鐘想佔有她的情人,半夜再讓給八個醉醺醺的人,他們第二天把髒得像道路爛泥的她還給他,這倒是一個古怪的愛嫉妒的人。」 「啊!你說得對,」我大聲說,「你走吧!你走吧!我會保護你,直到流盡我最後一滴血;我會因寡不敵眾而倒下,死時想到你仍然屬他們。多麼可怕呀!你使我想到這上面去;瞧我多麼憂慮。得,走吧!」 「噢!是的!噢!是的!我的天使!」她叫道,衝動地吻著我的臉頰。 這種溫存是我自童年以來,一個女人第一回給我的,我不知道什麼原因,使我想起我母親的最後一吻;它不但沒給我愉快,反而引起我深深的悲哀。我感到淚水盈眶。哀求我的姑娘發覺了,吻著我的眼淚,一直重複: 「救救我!救救我!」 「但你的婚事呢?」我對她說,「噢!聽著,向我發誓,我死之前你不能結婚;這不會很久,因為我的幾個叔叔會像他們所說的那樣,短時間作出合理的懲罰。」 「你不跟我走?」她又說。 「跟你走?不,因為幹了強盜的勾當在那邊上絞刑架,因為放走你在這裡被吊死,這本是一碼事,至少我不必羞愧,被看作一個告密者,在公共廣場上絞刑架。」 「我不讓你留在這裡,」她大聲說,「要不然我寧願一死;跟我來吧,什麼險你也不用冒,相信我的話。我在上帝面前擔保你的安全。如果我說謊,那麼你就殺死我吧;我們快走吧……我的天!我聽到他們唱歌!他們來了!啊!如果你不想保護我,那就馬上殺死我!」 她撲到我的懷裡。愛情和嫉妒越來越在我身上占了上風;我確實有殺死她的念頭,我聽到大廳旁邊的房間有嘈雜聲和人聲時,將手按在獵刀上。這是凱旋的呐喊。我詛咒上天讓我的敵人勝利。我把愛德梅緊緊抱在胸前;我們彼此擁抱,一動不動,直至又一聲槍響表明戰鬥重新開始。於是我滿懷激情地把她抱在我的心口上,對她說: 「你使我想起一隻可憐的斑鳩,它被鷂鷹追逐,有一天撲到我的外衣裡,一直鑽進我的懷中。」 「你沒有把它出賣給鷂鷹,是不?」愛德梅說。 「沒有,真見鬼!我也不會出賣你,你是樹林裡最美麗的鳥兒,我不會出賣給威脅著你的兇惡的夜鳥。」 「我們怎麼逃呢?」她恐懼地傾聽著槍聲,說道。 「很容易,」我說,「跟我來。」 我拿了一支火把,拉起翻板活門,讓她跟我下到地窖去。從那裡,我們來到從岩層中挖出的地道,從前,守衛的人數更多時,這地道用作自衛的重要方式;人們從與狼牙閘門相反的另一端來到田野,繞到正在交戰的圍攻者背後。如今,守衛莫普拉岩的人已不能分成兩部分,況且,在夜晚,冒險走出城堡簡直是發瘋。我們毫無障礙地來到地道出口,末了,我一下發起火來,將火炬扔到地上,倚著門對瑟瑟發抖的愛德梅說: 「你不屬我,你就別想從這裡走出去。」 我們待在黑暗中,戰鬥的響聲已傳不到我們這裡。他們到這裡抓住我們之前,我們有千百次逃跑的時間。一切都在鼓勵我,愛德梅只能任憑我擺佈。待她看到她的姿色的誘惑已對我起不了作用,無法使我激動不已,她便不再哀求我,在黑暗中倒退幾步。「你打開門,」她對我說,「你先出去,否則我就自盡;因為我拿到了你的獵刀,你把它忘在翻板活門邊上了,你要是想回到你的叔叔們那裡,就不得不踩到我的血泊裡。」 她的嗓音充滿毅力,使我十分惶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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