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薩岡 > 一個月後,一年之後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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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戲開演之前,他得同貝婭特麗絲一起吃晚飯。她在第二幕才出場,所以他們可以一起呆到10點鐘,這種兩人單獨會面的每一分鐘對他來說都是珍貴的。愛德華·馬裡格拉斯,阿蘭的侄子,是阿蘭找到的在星期一之外的其他日子與貝婭特麗絲見面的藉口。 他得到一條新領帶,像往常一樣,對他的被保護者貝爾納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隱約流露出擔憂,然後到蒙田大街的一條小街去貝婭特麗絲家找她。他浮想聯翩,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貝婭特麗絲和他在一家不引人注目的豪華餐館裡,外面有汽車的聲音,特別是被他稱為「可愛面具」的貝婭特麗絲的臉俯向他,還有隔著一層燈罩的粉紅色燈光。他,阿蘭·馬裡格拉斯,有些麻木不仁的男子,情趣高雅,身材高大,在貝婭特麗絲的眼裡是至關重要的,他心裡明白這一點。他們會一起談論愛德華,剛開始時態度很寬容,然後心煩,最後他們會談到生活,談到生活從來不會忘記給有點漂亮的女人帶來的那種必然幻滅,談各自的感受。他會從桌子上面抓住她的手。他不敢想像更勇敢的角色。可他對貝婭特麗絲的角色一無所知。他怕她,因為他已經預感到她會心情愉快,會經受野心帶來的可怕的精神健康的折磨。 然而,貝婭特麗絲這天晚上扮演一個可以與馬裡格拉斯相配的角色。X這部戲的導演幾句漂亮的話,一個有影響的記者的意外關注,通過一條想像中的線狀道路和世界的支持,已經在精神上把她徑直引上成功之路。於是,她就是今晚一舉成名的年輕演員。把夢想與現實統一起來,並在時間和感情方面進行了調和(這種奇跡只有那些有點卑微的人才做得到),她成了成功的年輕演員,但她喜歡聽一個高雅的文人談話甚于夜總會裡那種攙假的快樂,成功不排斥獨創性。所以她把阿蘭·馬裡格拉斯帶到一家為文化人開的酒吧裡,經過周密考慮後為某些瘋狂之舉做好了準備。在她和阿蘭之間並沒有粉紅色的燈罩,有的卻是女侍憤怒的雙手、其他桌子吵吵嚷嚷的騷動和一把可怕的吉他。 「我親愛的阿蘭,」貝婭特麗絲低聲說,「發生什麼事了?我毫不隱瞞地告訴你,你的電話使我大吃一驚。」 (X的上一部戲是歷史偵探戲。) 「與愛德華有關。」馬裡格拉斯激動地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捏著麵包。前半小時是出租車的混亂,貝婭特麗絲為了找到這個該死的地方對司機說了一些自相矛盾的情況,到了以後又為一個位子而懇求。他多麼想歇一下啊!他的對面有一面鏡子,他從中看到自己那張有些軟塌塌的長臉,許多地方枉然地刻著不少皺紋,另一些地方則枉然地稚氣十足。有些人生活胡亂給他們留下痕跡,自動確保一種變化不定的衰老。他歎了口氣。 「愛德華?」貝婭特麗絲微笑地問道。 「是的,愛德華,」他說道——她的微笑揪緊了他的心,「我的這番話你也許覺得可笑(我的天哪,但願她會覺得可笑!),可愛德華還是個孩子。他愛你。自從他來到這裡,他已經借了10多萬法郎,有5萬是從若瑟那裡借的,為的是穿奇裝異服,讓你高興。」 「他送的鮮花都可以把我覆蓋起來。」貝婭特麗絲再次微笑著說。 這是一種完美的微笑,很寬容但有些疲憊,可阿蘭·馬裡格拉斯認不出這種微笑,因為他幾乎不去電影院或差勁的劇院。這種微笑在他看來是愛情的微笑,他真想一定了之。 「其煩。」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心煩別人愛我嗎?」貝婭特麗絲低下頭問道。她覺得要改變話題了。可馬裡格拉斯的心猛地跳了起來。 「我知道得太清楚了。」他熱情地說道。貝婭特麗絲。心裡在竊笑。 「我很願意吃奶酪,」她說道,「跟我說說愛德華,阿蘭。我毫不隱瞞地告訴你,他使我開心。可我不喜歡他為了我而借錢。」 有一刻她想坦白;「讓他破產好了!這些年輕人有什麼好處?」可這不僅不是她的想法,因為她心地善良,而且她認為對一個陷入絕境的叔叔不應該說這樣的話。阿蘭神色沮喪。她像他夢想的那樣向他俯過身子,吉他白令人心碎,那些自命不凡的蠟燭在貝婭特麗絲的眼中傾倒了。 「我該怎麼辦,阿蘭?老實講,我能做什麼?」 他緩過氣來,開始做一些含糊不清的解釋。也許她可以讓愛德華明白他沒有任何希望。 「可他有希望。」貝婭特麗絲快活地想。她一想到愛德華,他那頭精緻的頭髮、笨拙的動作、電話裡快活的聲音,憐憫之情油然而生。而且他為她借錢!她把X的戲劇、晚上的角色拋到了腦後,她想見到愛德華,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感覺他幸福的顫慄。她只在一家酒吧裡見過他一次,然後他的形象凝固不變了,神態美妙極了,她為此感到自豪。對愛德華來說,任何舉動都成了一份神奇的禮品,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她與別人的關係只能是這樣。 「我盡力而為吧,」她說,「我向你保證。也向法妮保證。你知道我喜歡他!」 「真是個白癡!」這一想法從馬裡格拉斯的頭腦中掠過。可他絕望地堅持自己的計劃。暫且談談別的事情吧,最後再抓住貝婭特麗絲的手。 「如果我們出去,」她說道,「在第二場戲上演之前,我們也許可以到某個地方去喝一杯威士忌。我沒有餓。」 「我們可以去瓦特思,」貝婭特麗絲心想,「可是到那個地方會碰上許多人。阿蘭當然很出名,可那是在一個很狹小的圈子裡;他的領帶使他看上去像公證人的文書。親愛的阿蘭,如此古老的法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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