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普希金 > 歐根·奧涅金 | 上頁 下頁
八十五


  現在,另一種景色使我沉迷:

  我愛的是砂土的山坡,

  一間茅屋,屋前兩棵梨樹,

  柳枝編成門,籬牆一半殘破,

  天空飄著灰色的陰雲,

  一堆乾草站在打穀場上,

  一片池塘,在柳樹的濃蔭下,

  一群鴨子在那裡徜徉。

  現在,我愛在酒店的門旁

  看那農民的踉蹌的舞步,

  一面聽著三弦琴的聲音。

  我願意有個體貼——的主婦,

  因為我的願望是安閒,

  吃一缽菜湯,不受誰的拘束。

  如果是在黴雨的季節,

  那麼,我就去看一下牛欄……

  呵,無聊的囈語!何必搬弄

  這眩人的佛蘭德斯⑻的畫面!

  難道盛年的我竟是這樣?

  告訴我,巴奇薩拉的噴泉!

  難道我曾想到這些事情

  當我無言地站在你前面,

  一面聽著你無休的喧響,

  一面構思莎麗瑪的形象·····⑼

  三年後,我的朋友奧涅金

  也來到了這同一處地方,

  站在那寥廓的官廷中間,

  他充滿了對我的懷念。

  那時,我住在灰塵的敖德薩……

  那裡經常有蔚藍的天,

  那裡商業繁榮,熱鬧的港口

  吐納著往來各地的船帆,

  一切都充滿歐羅巴氣味,

  一切閃耀著南國的風光:

  五色繽紛、生動、明媚。

  在愉快的行人的邊道上

  飄著嘹亮的意大利的語言。

  稱還能看到西班牙人,

  法國人、希臘人、亞美尼亞人,

  驕傲的斯拉夫人,沉鬱的

  俄國人和埃及土地的兒子:

  那退隱的海盜—摩拉裡。⑽

  我們的朋友杜曼斯基⑾

  曾以詩句歌頌過敖德薩,

  但他那時候有些偏袒,

  他從有色的眼鏡看到了它。

  做為一個詩人,他飄然而來

  在海上漫遊著,並且舉起

  他的望遠鏡向這裡遙望,

  於是便以他生花的妙筆

  歌頌了敖德薩,把它說成

  一片花園。但事實並不這樣:

  這裡附近全是光禿的荒原,

  只是最近,在有些地方,

  有些小樹,費了幾許人工,

  才在夏日鋪下一些蔭影。

  然而,我的不連貫的故事

  說到哪了?哦,灰塵的赦德薩,

  我甚至可以說是:「泥濘」的

  敖德薩,也沒有冤屈了它。

  每一年中,有五六個星期,

  由於狂暴的宙斯的旨意,

  敖德薩雨水傍沱,漫上堤堰,

  它深深沒入稀爛的泥濘裡。

  所有的房屋陷入一俄尺,

  行人要踩著高蹺、戰戰兢兢,

  才能夠涉過街心的泥濘。

  轎車和乘客在泥水裡陷住,

  而那些貨車也去掉了瘦馬,

  都用公牛:垂著角往前拉。

  可是救星來了:看哪,

  鐵錘已經在敲碎石頭,

  很快,這城市就要披上盔甲,

  馬蹄清脆地在石路上行走。

  然而,在這潮濕的敖德薩,

  還有一個重要的難題。

  您猜是什麼?它的飲水

  必須花費很大的人力……

  然而,這能算什麼不幸?

  沒有什麼。尤其是當酒

  可以免稅,自由地進口。

  還有大海,還有南方的太陽……

  嘿,您還期望什麼,朋友?

  這不已經是十足的好地方!

  常常,當港口的號炮聲

  震響著清晨的空氣,

  我跑下陡峭的海岸

  投入海中,在那裡游來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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