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裡美 > 錯中錯 | 上頁 下頁


  夏託福爾繼續吹口哨。

  「她對您說過嗎?」

  「可是……我覺得,這是十分明顯的事。」

  「怎麼?……就從這封信看出來?」

  「毫無疑問。」

  這回輪到佩蘭吹口哨了。他的口哨比我叔叔托比的著名小歌《莉裡布勒羅》更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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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比是英國小說家斯泰思(1713—1768)的代表作《特利斯川·項秋》中的人物,主角項秋的叔叔,代表「愛情的智慧」,是18世紀傷感主義的化身。書裡的小歌用不同方式演唱有不同效果。

  「怎麼!」夏託福爾嚷道,同時從佩蘭手裡搶下那封信,「您沒有看見裡面的……柔情……是的,裡面的柔情蜜意嗎?您對『親愛的先生』這句話是什麼看法?請您注意,她寫給我的另一封信,只是簡單地寫著:『先生』。『我對您將加倍感謝』,這是非常肯定的。而且您看,這幾有一個字已經劃掉,就是『千』字;她想寫『千倍友情』,可是她不敢;『千祈勿卻』,她覺得不夠……她沒有寫完這封信……啊!我的老友,您竟然以為一個像德·夏韋爾尼夫人那樣出身高貴的女人,會像一個輕浮小娘們那樣,主動獻身給鄙人嗎?……我告訴您,她的信很使人著迷,如果看不出裡面蘊藏著的熱情,那真是瞎了眼珠……還有信末那幾句責備我的話,我只不過有一個星期四不去而已,您認為怎樣?」

  「可憐的小娘們!」佩蘭嚷道,「千萬別愛上這個人,您很快就會後悔的!」

  夏託福爾根本沒有注意他的朋友所用的誇大口氣,他用暗示的口吻低聲說:

  「親愛的,您知道嗎?您能夠幫我一個大忙?」

  「怎麼講?」

  「在這樁事情裡您得幫助我。我知道她的丈夫對她很不好,他是一個畜生,使她非常不幸……您是認識他的,您,佩蘭;您應該對他的老婆說他是一個粗暴的人,是一個聲名狼藉的人……」

  「啊!……」

  「一個行為放蕩的人……這一點您是知道的。他在團隊裡的時候就有情婦,而且是個什麼樣的情婦!把這一切全都告訴他老婆。」

  「啊!怎麼說法呢?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的天!總有方法把一切都說出來的!……尤其要為我說好話。」

  「這一點,倒是比較容易的。不過……」

  「不那麼容易,您聽我說,因為,如果我隨您怎樣說,您就會把我捧到天上去,這樣對於我的事情反而沒有幫助……您只要對她說,最近一些日子以來,您注意到我有點憂鬱,說我不肯說話,說我吃不下飯……」

  「這個嘛,」佩蘭哈哈大笑地高聲說,他一笑,使得他的煙斗十分可笑地晃動起來,「我永遠也不能夠在德·夏韋爾尼夫人面前說這件事。還僅僅就在昨天,同事們請我們吃晚飯,吃完以後不是差不多要把您抬走嗎?」

  「就算是吧,可是用不著把這些事情告訴她。最好就是讓她知道我愛她;因為那些寫小說的人總是告訴女人說,一個人如果又吃又喝,就不會是在戀愛。」

  「至於我,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什麼事情能夠叫我不吃不喝。」

  「好吧,親愛的佩蘭,」夏託福爾一邊說一邊戴上帽子,同時整理了一下他的發卷,「我們說定了;下星期四我來和您一起去;一定要穿皮鞋,穿絲襪,著禮服!尤其不要忘記說她丈夫的壞話,多說我的好話。」

  他一邊揮舞他的手杖,一邊走了出去,姿態十分優美,留下佩蘭少校一個人在那裡為他收到的邀請發愁。他想起了要穿絲襪和穿禮服,就更加不知所措。

  有好幾個客人沒有來,德·夏韋爾尼夫人家的晚餐顯得有點冷冷清清。夏託福爾坐在朱莉身邊,忙著伺候朱莉,顯得跟平時一樣殷勤和親切。至於夏韋爾尼,早上他騎馬跑了很長時間,現在胃口大開。他大吃大喝,使有病的人不勝羡慕。佩蘭少校陪著他,經常倒酒給他喝,往往趁主人嘻哈大笑時,他就開懷大笑,笑聲幾乎震破了玻璃杯。夏韋爾尼遇到同軍人做伴,立刻就恢復了好脾氣,態度同在軍營裡一個樣;不過他在開玩笑方面,從來沒有作過趣味高雅的選擇。他的妻子每聽見他說出幾句粗魯失禮的話,便露出冷淡輕蔑的表情,轉過身去,同夏託福爾開始單獨談話,為的是不讓人看出她聽見了一些叫她十分討厭的話語。

  下面就是這對模範夫妻相敬如賓的一個例子。晚餐快要終了時,談話的題目落到了歌劇院上,大家對幾個女舞蹈家的技能進行了比較,對其中的某某小姐大家特別讚賞。夏託福爾捧她尤其捧得厲害,極力讚揚她的優雅風度,她的外表和她端莊的神氣。

  幾天以前夏託福爾曾經帶佩蘭上過一次歌劇院,佩蘭只去過一次,對於某某小姐記得十分清楚。

  「是不是,」他說,「那個穿粉紅衣服,跳起來像只小山羊的那個小姑娘?……夏託福爾,您不是拚命談論她的大腿嗎?」

  「哦!您談論她的大腿!」夏韋爾尼大聲說,「可是您知道嗎,如果您談論得太過了頭,您就會得罪您的將軍德·日……

  公爵?您得當心點兒,我的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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