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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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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德·夏韋爾尼夫人說,「我那件藍袍子的上身太長了。我今天見到德·貝吉夫人,她的穿著總是十分考究的,她的上身比我的上身足足短了兩隻手指。來吧,拿別針馬上把上身摺去一條邊,看看效果怎樣。」 這時候,貼身女僕和女主人間就開始了一場關於上身尺寸的有趣談話。朱莉知道夏韋爾尼最恨的是聽人家談論時裝,她這樣做一定可以把他趕走。果然,夏韋爾尼來回走了5分鐘以後,看見朱莉全副心思都放在她的上身衣服上,就打了一個駭人的呵欠,拿出燭臺,走了出去,這一次,再也不回來了。 佩蘭少校坐在一張小桌子旁邊,聚精會神地閱讀。他的刷得乾乾淨淨的大禮服,他的軍便帽,尤其是他僵直的胸膛,都說明他是一個老軍人。他的房間裡一切都乾乾淨淨,十分簡單樸素。一瓶墨水和兩支削得尖尖的羽毛筆放在桌子上,旁邊放著一本信箋,至少有一年以上這本信箋沒有用過一頁。如果說佩蘭少校不寫信,相反他卻念了許多書。這時候他在閱讀《波斯人信劄》①,同時在抽著他的海泡石煙斗,這兩件事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使他一開頭竟沒有注意到德·夏託福爾少校走進了他的房間,夏託福爾少校是他團隊裡的一個年輕軍官,長相英俊迷人,待人和氣親切,有點自負,在國防部長面前極為得寵,總而言之,他幾乎在各個方面,都同夏託福爾拍了拍佩蘭少校的肩膀。佩蘭回過頭來,嘴裡沒有離開他的煙斗。他的第一個表情是快活,因為他看見了他的朋友;第二個表情是惋惜,這位可尊敬的人!因為他要離開他的那本書;第三個表情是表示他拿定了主意,要盡可能用他房間裡最好的東西來款待客人。他在衣袋裡摸索著找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可以打開一個櫃,裡面藏著一盒貴重的雪茄,少校自己不抽這些雪茄,卻一支一支地請他的朋友抽。可是,看見過他這個手勢足有100次以上的夏託福爾大聲說: 「別動!佩蘭老兄,留著您的雪茄,我自己帶著呢!」 -------- ①《波斯人信劄》是法國18世紀作家孟德斯鳩的著作。佩蘭少校相反。可是我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倆是好朋友,每天都見面。 然後,他從一隻優雅的墨西哥麥稈制的盒子裡抽出一根肉桂色的雪茄,兩端削得尖尖的,用火點著了,自己往一張小沙發上一躺,把頭枕在一隻枕頭上,腳擱在對面的椅背上,這張沙發是佩蘭少校從來不使用的。夏託福爾開始用一層煙霧包圍著自己,他緊閉雙目,似乎是在深刻地考慮他要說些什麼。他的臉上佈滿快樂的光輝,看來他有一件幸福的事恨不得叫人猜出來,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能把這樁秘密隱藏在肚子裡。佩蘭少校把椅子挪到沙發對面,一言不發地抽了一會兒煙;然後,看見夏託福爾不急於說話,他就問他: 「烏裡卡好嗎?」 他問的是一匹黑母馬,夏託福爾把這匹馬驅使得太累了,有害上肺氣腫的危險。 「非常好,」夏託福爾回答,他根本沒有聽到那句問話,「佩蘭!」他一邊嚷一邊把擱在沙發背上的腿拿下來伸向佩蘭,「您知道您有我做朋友非常幸福嗎?……」 年老的少校心裡仔細思量認識夏託福爾給他帶來了什麼好外;他沒有發現什麼好處,除了夏託福爾送過他幾磅上等煙草以外,就只有使他受過幾天禁閉,因為他參加了一次決鬥,在那次決鬥中夏託福爾是主角。當然,他的朋友對他表示過無數次信任,這是事實。比如每當夏託福爾值班時,他總叫佩蘭代替他:他需要一個副手時,找的也是佩蘭。 夏託福爾不等他思索很久,就遞給他一封短信,那封信是一手用蠅頭小楷漂亮的書法寫在英國的油光紙上的。佩蘭少校做了個鬼臉,對他來說,這鬼臉等於是一個微笑。他對這種蠅頭小楷寫在油光紙上給他的朋友的信,看見得多了。 「瞧,」他的朋友說,「念一念這封信。您得到這封信應該歸功於我。」佩蘭念下面這封信: 親愛的先生,我們十分高興邀請您來捨下晚餐。德·夏韋爾尼先生本應親自前來邀請,無奈他不得不赴一個狩獵的約會。我又不知道佩蘭少校的地址,所以我不能夠寫信約他同您一起來。您使我十分渴望認識他,如果您能帶他一起來,我對您將加倍感謝。 朱莉·德·夏韋爾尼 附言:我十分感謝您費神為我抄了那首樂譜。這首歌可愛極了,我們永遠欽佩您的鑒賞能力。我們每星期四接待賓客,您怎麼再也不來了?您是知道我們會十分高興見到您的。「漂亮的書法,可惜太纖細了些,」佩蘭念完信後說,「見鬼!在她家晚餐真有點如坐針氈;因為規定必須穿著絲襪,晚餐以後又沒有吸煙室!」 「說真的,真是太不幸了!您竟然寧願要吸煙而不願接近巴黎最美的美人!……我最佩服您的,是您的不識抬舉。您居然不感謝我給您帶來的幸福。」 「感謝您!可是我得到這頓晚餐又不是您的功勞……如果真有什麼功勞的話。」 「那麼是誰的功勞呢?」 「是夏韋爾尼,他曾經是我們團隊裡的上尉。他大概對他的老婆說:邀請佩蘭吧,他是一個老實人。我剛見過一次的美人,您怎麼能夠要她想到去邀請一個像我這樣的老丘八呢?」 夏託福爾微笑著張望那面裝飾著少校房間的十分狹窄的鏡子。 「您今天沒有敏銳的觀察力,佩蘭老兄。請您再念念這封信,也許您會發現您所沒有看到的東西。」 少校把信翻來覆去的看,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怎麼,老騎兵!」夏託福爾喊起來,「您怎麼沒有看出來,她請您是為了討我歡喜,僅僅是為了向我證明她看得起我的朋友……而且是為了向我證明……」 「證明什麼?」佩蘭打岔說。 「證明……您知道得很清楚是什麼。」 「是她愛您嗎?」少校帶著懷疑的神氣問。 夏託福爾吹著口哨沒有回答。 「她愛上了您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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