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爾克斯 > 一件事先張揚的兇殺案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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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得知那個傳聞,就立刻跑到他的布店門口去等聖亞哥·納賽爾,以便把事情告訴他。此人是同易蔔拉欣·納賽爾最後一批來這兒的阿拉伯人之一,直到聖地亞哥·納賽爾去世一直是他的牌友,當時仍是他家的傳統顧問。要找聖地亞哥·納賽爾談事情,誰也比不上他有威信。可是,他轉念一想,如果傳聞不可靠,那會給聖地亞哥·納賽爾造成一場虛驚。於是他決定先向克裡斯托·貝多亞問問,他可能知道得更清楚。克裡斯托·貝亞多走過時,雅米爾·沙尤姆叫住了他。那時聖地亞哥·納賽爾已經走到廣場的拐角上,克裡斯托·貝托亞拍了拍聖地亞哥·納賽爾的背,然後朝雅米爾·沙尤姆走去。 「禮拜六見,」他對聖地亞哥·納賽爾說。 聖地亞哥·納賽爾沒有回答他,而是用阿拉伯語對雅米爾·沙尤姆說了一句話,雅米爾·沙尤姆笑得直不起身子,也用阿拉伯語回敬了他。「那是一種雙關語,我們經常用它來取樂,」雅米爾·沙尤姆對我說。聖地亞哥·納賽爾邊走邊向他們找手勢告別,然後拐過了廣場。那是他倆最後一次看見他。 克裡斯托·貝多亞一聽完雅米爾·沙尤姆提供的情況,立刻跑出店鋪去追聖地亞哥·納賽爾。他看見聖地亞哥·納賽爾拐過了廣場,可是在開始散去的人群中沒有找到他。克裡斯托·貝多亞向好幾個人打聽,他們的回答都是同樣的。 「我剛剛看見他們和你在一起。」 他覺得聖地亞哥·納賽爾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到家裡,但是他還是走進去問了一下,因為前門沒有閂上,是虛掩著的。進去時,他沒有看見地上的信,穿過黑暗的客廳,他儘量不弄出聲響,因為還不到客人來訪的時間;但是狗在院子的盡頭叫了起來,並且直奔他來。他晃著鑰匙讓狗安靜下來——這是他從狗的主人那裡學來的,——然後走到廚房,狗一直尾隨著他。在走廊裡,他碰見了迪維娜·弗洛爾,她正拎著一桶水,拿著拖把,準備去擦客廳的地板。她十分有把握地告訴克裡斯托·貝多亞,聖地亞哥·納賽爾沒有回來。在克裡斯托·貝多亞走進廚房時,維克托麗婭·庫斯曼剛剛把兔子肉放在爐灶上。她立刻明白了。「她的心都要跳出來啦,」他對我說,克裡斯托·貝多亞問她聖地亞哥·納賽爾是否在家,她假裝天真地回答說他還沒有回來睡覺。 「可不是鬧著玩的,」克裡斯托·貝多亞對她說。「維卡略兄弟正在找他,他們要殺死他。」 維克托麗婭·庫斯曼不再是天真的樣子了。 「那兩個可憐的小夥子不會殺人的,」她說。 「他們從禮拜六起一直在喝酒,」克裡斯托·貝多亞說道。 「正因為喝酒才不會殺人,」她反駁說。「從來沒有哪一個醉漢吃自己的大便。」 克裡斯托·貝多亞又回到了客廳,迪維娜·弗洛爾剛剛把客廳的窗戶打開。「顯然沒有下雨,」克裡斯托·貝多亞對我說。「還不到七點,金色的陽光已經從窗戶中射進來。」他又問迪維娜·弗洛爾,是否敢肯定聖地亞哥·納賽爾沒有從客廳的門走進家來。這次她不象第一次那麼肯定了。他又向她問起普拉西達·裡內羅,她回答說,她剛剛把咖啡放在她的床頭櫃上,但是沒有叫醒她。普拉西達·裡內羅一向如此,七點鐘起床,然後喝咖啡,下樓安排準備午飯。克裡斯托·貝多亞看了看表,是六點五十六分。於是他上了二樓,想證實一下聖地亞哥·納賽爾確實沒有回家。 寢室的房門反鎖著,因為聖地亞哥·納賽爾是從他母親的臥室走出去的。克裡斯托·貝多亞不僅象對自己的家那樣熟悉聖地亞哥·納賽爾的家,而且同這一家人不分內外,於是他推開了普拉西達·裡內羅的房門,想從那兒穿過,到隔壁的臥室去。一束陽光照著飛舞的塵埃從天窗裡射進來,那個美麗的女人側著身子睡在吊床上,一隻白嫩的手掩著面頰,看上去不象原來那個人。「她象一個仙女,」克裡斯托·貝多亞對我說。他被她的美麗吸引住了,仔細地欣賞了一刻,然後悄悄地穿過臥室,經過浴室,走進聖地亞哥·納賽爾的臥室。 床鋪沒有動過,熨好的騎馬裝放在扶手椅上,衣服上有一頂騎士帽,地上擺著一雙靴子,旁邊是馬刺。聖地亞哥·納賽爾的手錶放在床頭櫃上,時針指著六點五十八分。「我突然想到他拿了槍又出去了,」克裡斯托·貝多亞對我說。但是,他發現馬格南手槍在床頭櫃的抽屜裡。「我從來沒有使用過武器,」克裡斯托·貝亞多對我說,「但是我還是決定拿著那支左輪手槍送給聖地亞哥·納賽爾。」克裡斯托·貝多亞從襯衣內側把手槍掖在腰帶上,只是在聖地亞哥·納賽爾被殺以後,他才發現槍裡沒有子彈。在他關床頭櫃的抽屜時,普拉西達·裡內羅端著一杯咖啡出現在門口。 「我的老天!」她叫了起來。「你可把我嚇了一大跳。」 克裡斯托·貝多亞也吃了一驚。他看見她站在明亮的陽光下,穿著金黃色的雲雀圖案的晨服,頭髮蓬亂,令人傾倒的姿色已逝而不見。克裡斯托·貝多亞有些含糊地解釋說他是來找聖地亞哥·納賽爾的。 「他去歡迎主教了,」普拉西達·裡內羅說。 「主教沒下船就走了,」他說。 「我早就預料到了,」她說,「這狗娘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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