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追蹤塞尚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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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講完電話,走過來打招呼,他先在露西的臉頰上一啄,然後跟安德烈輕輕地握手。「抱歉,這裡這麼亂。」他指向大而無暇的空間。「我們在準備下一場畫展。」他帶領他們通過畫廊後面的門,來到一個較有人性、較為整潔的房間,零星擺設著兩張辦公椅和一張磨損的皮制長沙發,一台電腦和一台傳真機擠在成堆的藝術書籍中間。 「露西跟我說,你在找塞尚的畫。」大衛咧嘴而笑。「我也是。」 安德烈把故事述說一回,年輕的畫商安靜而專注地聆聽,不時舉手去摸一隻銀耳環,當安德烈描述到他打電話到坎城去時,他的眉毛揚了起來。 「你把這件事看得很嚴重,對吧?」 「我知道,」安德烈搖頭。「而且我也知道這不幹我的事,不過我好像無法不去理它。」 大衛從牙縫中吸入空氣。「但願我能幫你,不過這種事情我無能為力。我只是個小畫商。」他搔搔頭,皺起眉頭;他的手指再次摸摸耳環。「我看看。你需要一個人——啊,等等。」他把椅子轉回去面對電腦。「我知道誰能幫你。」他一邊說,一邊敲打鍵盤,叫出檔案。「他是一個住在郊區的畫商,我老爸的朋友。在『東六十』區有一棟固若金湯的褐砂屋。」他在熒幕上轉動通訊資料。「在這裡——『派因美術』,他開的小玩笑。他就叫派因,塞魯斯·派因。」大衛將地址和電話號碼速記在計算紙上。「我見過他幾次面。他是個人物,買賣印象派的畫,跟那些大收藏家都有聯繫。」大衛站起身子,把紙條遞給安德烈,然後看看手錶。「就這樣,我必須走了。新畫展明天開幕。幫我向塞魯斯問好。」 回到街上時,安德烈拉著露西的手臂,以輕快的步伐把她導向西百老匯。「露露,你真是塊瑰寶,你有資格享受生活中最美好的事物。有時間喝杯香檳嗎?」 露西微笑。看到他高興起來真好。「可以有。」 「太棒了。我們去『菲力克斯』。我想讓他們看看你的貝蕾帽。」 他們在小吧台坐下,周遭傳來嘈雜的法語。一只好性子、眼睛無神的狗被拴在男廁所角落外的椅子上,鼻子因為嗅到廚房飄來的味道而抽動著。大家光明正大地抽著煙。在這種晚上,你幾乎可以相信你人在巴黎。這是安德烈喜歡到這裡來的原因之一。 當露西想從噪音的急流中分辨出熟悉的音時,她的表情顯得有點不解。「他們說話速度都這麼快嗎?」 「沒錯。契柯夫曾經很高興地寫過這麼一行文字:『法國男人,在邁人老年之前,就一直是處於興奮的狀態之中。』」 「那麼近人老年之後呢?」 「啊,他們繼續追女孩子。不過速度慢一些,這樣才不會不小心把飲料潑灑出來。」 香檳到達,安德烈舉起杯子。「再次謝謝你,露露。也許是在浪費時間,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幅畫怎麼樣了。」 往北一百個街道外,魯道夫·霍爾茲和卡米拉也在喝香檳。這幾天一直很令人滿意。狄諾伊沒有再驚慌失措地打電話來,而塞尚的畫也安全地抵達巴黎。對偷竊的收穫所做的徹底檢查,並未揭露出什麼特別讓人驚訝的事情。幻燈片已全數燒毀,器材由班尼在昆斯區的叔叔那雙狡獪但能幹的手處理。 「所以我們根本不用擔心,」霍爾茲說道。「如果凱利真的想玩什麼把戲,我們早就發現了。他會繼續跟狄諾伊聯絡。」 卡米拉扭動穿著天鵝絨拖鞋的腳趾。疼痛已經消失,不過她很喜歡手杖所吸引而來的目光,而且也激發出她所認為的相當有品味的跛行。「這點我不清楚,不過他每天都打電話到辦公室去。」 「他當然會打電話。他需要工作嘛。」霍爾茲把他的無尾禮服袖子上的線頭刷掉。「但是我想,我們最好暫時不要跟他有瓜葛。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別的攝影師。」他放下酒杯。「我們該走了。」 轎車正在建築物的入口處等待,準備送他們到四個街區外的私人募款宴會上。霍爾茲並不期待參加這種活動;這些慈善晚會有可能讓男人在一夜之間破產,要是他不小心的話。他拍拍自己的口袋,好確定忘了帶支票簿。 第八章 曼哈頓「上東區」的街道,如同某些人對紐約的印象:宛如一個瀕臨戰爭邊緣的前站。公寓建築就是要塞,二十四小時由叫做傑瑞或帕特或客格的保安人員負責巡邏。私人屋宇經過改裝,以對抗入侵:三道鎖鐵門、林立的鋼條、防盜系統、重到可以防彈的窗簾——除了家用火箭筒和具殺傷力的地雷之外,所有的安全措施都展示或標示出來。而這是該市最安全的區域。這些都市地堡乃是富裕與特權的大本營,位於寸土如金的地點,房地產的換手都在七位數以上。 安德烈轉離公園大街,沿著第六十三街駛去,他暗忖,存活在一個永久被圍攻的狀態下,會是什麼樣子。它會不會變成你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最後甚至連注意都不曾注意?想到這種監獄式的家,讓他覺得相當可怕,然而對某些人而言,這很正常。譬如狄諾伊,不管是在法國或巴哈馬,他的日子都是在壁壘之後度過的。從房子的外觀看來,塞魯斯·派因也是如此。 那是一幢相當傳統的四層樓褐砂屋,也許比大部分的同型房子寬一些,而且顯然照顧得很好。門前階梯洗刷得潔白無瑕,前門以及保護較低窗戶的鐵製品,都上著油亮的新鮮黑漆,黃銅門鈴按鈕在中午的陽光下,極為耀眼。門上無招牌顯示該企業以營利為目的,不過它又幾乎不是那種依賴「快速交易」或「衝動購買」的生意。 安德烈按下門鈴,透過對講機表明身份。六十秒之後,門被一個像是剛從第五街瘋狂血拼回來的人打開——一位苗條的年輕女子,看起來就好像她花了將近一整個早上以及她父親大筆的金錢逛街,以購得當天所需的行頭。一件喀什米爾毛衣、一條絲巾、一件窄短但華麗的法蘭絨裙,還有那種以盎斯定價的鞋子一一跟以及薄如紙的鞋底。從她對安德烈微笑的方式看來,她可能已經等了安德烈有一輩子之久。「請跟我來。」她說。他愉快地聽從她的指示,她領著他走過鋪有黑白瓷磚的走廊,進入小書房。 「派因先生馬上下來。您要喝咖啡、茶或葡萄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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