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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露西喝著蘭姆酒。「對於發生的事情,我很為你難過。」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懂。」安德烈往前傾,說話時眼睛望著自己的杯子。「「他們對一些容易脫手的東西並不感興趣。只有照相機——照相機和我的照片。我的工作。他們只要這些。而且他們有職業水準。不用將門拆下,知道如何切斷防盜系統。」他抬起頭。「盜竊高手,露露。但為什麼是我?我是說,房子、家具、畫作的照片——這些又不是他們可以拿去賣給八卦小報的東西。推一有裸體的,是在畫作裡面。」

  廚師太太豐滿的身子擠過兩張桌子之間,過來問他們點什麼菜,露西說要吃辣雞肉,她吻吻她的指尖,然後以點頭贊許安德烈選對了萊:海鮮炒飯。「我幫你們選葡萄酒?一種很棒的奧維多白酒,牙買加產的。」她咯咯地笑著,然後搖搖擺擺地晃向廚房。

  露西露出笑。「不要這麼講究,這麼法國。安吉莉卡知道什麼是最好的。現在讓我們言歸正傳,告訴我你到巴哈馬的情形。」

  安德烈詳述了一回,盡力試著忠於事實,同時留意露西臉上的反應。她相當善於扮演聆聽者的角色,一副專注、嚴肅的神情,他幾乎沒有注意到安吉莉卡已經把食物和葡萄酒送過來了。他們往後坐,給她放下盤子的空間。

  「夠了,」安吉莉卡說道。「戀愛談夠了。開始吃吧。」

  在前幾分鐘裡,他們默默地用著。露西停下來啜了一口葡萄酒。「你說得對,」她說。「是不合邏輯,除非有人想要毀掉你的事業。」她搖搖頭。「你知道誰跟你有過節嗎?我是指在工作上。」

  「我實在想不出來。不過他們為什麼要拿我的舊幻燈片?裡面根本沒有能賣錢的東西。還有,為什麼他們要把整個地方拆掉?」

  「也許是在找什麼。我不知道……你藏起來的東西。」

  安吉莉卡浮現在兩人的上方。 「一切都好嗎? 」她拿起酒瓶,幫他們斟酒。「你第一次來?」她對安德烈說。

  他向她微笑,點頭。「很好吃。」

  「拜託。要她多吃一點。她太瘦了。」安吉莉卡離開桌子,用一隻粗短的手按摩著肚子。

  他們邊吃邊聊,避免繼續討論該宗竊案的其他理論,逐漸從工作上的閒談換成個人的喜好與厭惡、希望與野心,兩個人經由一個一個的小揭露,試著進一步瞭解對方。當他們喝完咖啡時,客人幾乎都已離去,他們踏出餐廳,感覺到空氣中有濕濕的寒意。露西打著哆嗦,將手塞在安德烈的手臂下,一起走到杜安和西百老匯的轉角處。他攔下計程車,當天晚上第一次,兩人之間有一種遲疑、笨拙的時刻。

  露西打開車門。「答應我,回去以後,不要做任何的家事。」

  「謝謝你,露露。很酷的晚餐。幾乎等值被搶的票價。」

  她踮腳親一下他的鼻頭。「把鎖換掉.OK?然後坐入車裡。

  他站在原處,看著計程車的後車燈混人數百盞車燈當中。就一個房子剛被洗劫的人而言,他出乎意料之外地感到相當快樂。

  第七章

  《DQ》位於麥迪遜大道的辦公室,總是為慌張的氣氛所籠罩,由於最新的這一期即將付樣,因此更是比平常還要緊張不少。卡米拉的計劃已經被徹底攪亂,原因是一篇自動送上門、介紹名人的裝飾用沖洗式馬桶的文章,還伴隨著相當迷人的照片,由一位前途看好的年輕巴黎攝影師所拍攝。沖洗式馬桶很少會看起來如此豐富、如此藝術、如此成為現今漂亮的浴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冬季的結束是最完美的時刻,可以讓讀者檢視他們所需要的衛生設備。在編輯會議上,這是首開先例的題材,也許是雜誌史上破天荒第一遭。如卡米拉所指出的,另外再印上安裝沖洗式馬桶名人的私人印章。因為很明顯地,他們當然不會出現在照片上。不過,他們答應讓雜誌引用他們的尊名。這篇文章沒上,就太可惜了。

  然而,這一期已經客滿,其中的一篇專題報導必須被換下來。卡米拉在會議室裡昂首闊步地走在長桌子旁,桌上排出雜誌的大樣。她如往常一樣,被手中持著記事簿的資淺秘書所尾隨,而且被美術指導、服裝編輯、家具編輯、配飾編輯,以及一群年輕的助理編輯所注視著,後者看起來就像一排嚴肅的黑衣精靈。

  卡米拉說到一個段落,輕咬著下唇。她無法說服自己延後那篇報導皮庫公爵夫人的文章,內容是有關她在安布利亞的守舊愚行;或是另外一份長篇專題報導一位

  在不斷的點頭和做筆記當中——不過美術指導依然同以前一樣溫怒及甩頭,因為他必須重新安排版面一一會議結束了。卡米拉返回她的辦公室,發現諾爾正難過地講著電話。

  「你這個可憐的孩子,」他如是說。「心血被那些可恨的人洗劫一空。我一定會為你哭泣。 實在太糟了。 奧,她來了。我幫你接過去。」他抬頭看著卡米拉。「非常可怕的事情——安德烈被搶了。我想他需要有人好好安慰。」

  卡米拉走到她的桌子旁,坐下來。安德烈——一聽到這個名字,她便產生模糊、極為不尋常的情緒。難道是罪惡感嗎?總之,她最不想交談的對象就是他,她試著想出一個可能發生在諾爾的桌子和她的辦公室之間的危機,好讓她能夠避開這通電話。電話用一顆一閃一閃的紅眼睛怒視著她。她一面拿起聽筒,一面使自己進入震驚、同情的心境當中。

  「甜心!到底怎麼了?」

  安德烈開始告訴她時,卡米拉脫掉一隻鞋子,想減輕腳趾陣陣的疼痛。舒緩馬上產生,這令她想到,她的腳實在不該硬擠進香奈兒的鞋子裡,她可以考慮打扮成受傷的編輯的模樣——當然是長褲,還有一雙舒適的天鵝絨拖鞋,也許再來一根頂端鑲有象牙的手杖。香奈兒本人在後來的幾年裡,不也是如此打扮的嗎?是的,鐵定要手杖。她開始做筆記。

  「卡米拉?你還在嗎?」

  「當然,甜心。只是被這個消息嚇壞了。我非常非常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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