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永遠的普羅旺斯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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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沒人敢再提及走路是老年人的運動。再過十分鐘後,壓根兒就沒人吭聲,只聽見沉重的喘息聲,夾雜著咳嗽聲。 小山路沿著大圓石塊相互交錯,樹枝低垂,得特別彎腰才走得過去。 看不見令人振奮的山頂,視野只及約百米外的狹窄、佈滿石頭及陡峭的小徑,它消失在下一個露出頂部的岩塊後面。 假如還有喘息的時間,那一定是腳踝被岩塊給扭傷時所發出的咒駡聲;雙腿及胸口像是有把火一直燃燒著。 狗兒們跑在前面,把我們幾個拋在後面,幾個人隔著不定的距離走著,步伐蹣跚、弓著身體、雙手扶著腰。 在優越感和榮譽心的作祟下,他們硬著頭皮往前走,喘著氣、垂著頭,活像是生病了! 他們以後肯定不敢再輕視走路這玩意兒,說它稱不上運動了! 這份努力的代價是,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寧靜、獨特的山間風情裡。 有時也陰毅,卻別有一番姿色。 當杉木林披上厚厚的雪衣時,何等壯麗神奇;杉林後,山的另一邊陸地急速下降,即使在岩石縫也能長出來的百里香與黃揚木,參差不齊地點綴其上。 天氣晴朗時,焚風吹起,陽光普照,往海那一頭望去,視野清晰遠闊,仿若與世隔絕。 往杉林的林蔭小道上,我曾遇見一位農夫,他騎著一部舊腳踏車,斜背一把槍,一條狗跟在他旁邊跑。我們都被彼此嚇到。這裡通常少有人煙,唯一聽見的是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一日日過得仿佛很慢,但一周周時間卻飛也流逝。 咱們現在根本不用日曆或節日來計算時間。 二月杏花開,有幾個星期花園裡出現春天來臨之前的症候群,人們忙著進行整個冬天一直討論要做而無法做的事。 春天是個夾雜著櫻花及千百種花草的季節;初春觀光客祈盼著亞熱帶氣候,卻往往只盼到風和雨。 夏天也許從四月開始,有時是五月。 只要貝納先生打電話來幫我們把游泳池的蓋子打開進行一番清理時,我們就知道夏天來了。 六月的罌栗,七月的水災,八月的暴風雨,然後葡萄藤開始變成鐵銹色,獵人們從夏日假期的冬眠狀態蘇醒,葡萄也收成了。 游泳池內的水溫漸漸降低直到完全冷冽,只能在中午逞英雄氣概跳入水中,這時是十月底了。 冬天是適合下決心的季節,而大部分也都能實踐,比方砍一棵枯木,砌好一道牆,替花園裡腐舊的鐵倚重新上漆。 ※ ※ ※ 一有多餘的時間,我們還是捧著英法大字典,持續不斷與「法文」戰鬥。 咱們的法文大有進步,每次參加純法國人的聚會派對也不再氣餒;但倘需用到學校報告裡常用的字眼,還需努力。 所以我們下決心要好好用功,一步步地從巴紐勒到吉歐諾、莫泊桑本本讀下來,每天不懈怠地閱讀普羅旺斯報紙、聽收音機裡機關槍一般連珠炮的新聞播報,並企圖搞清楚這個人人都說是合乎邏輯的語言。 我認為法文簡直是個神話,是法國人發明來讓外國人發狂的語言。 例如,名詞與專有名詞的性別區分,邏輯在哪裡? 為什麼隆河是陽性,而都漢思河是陰性? 兩者都是河流啊? 如果一定有性別,為何不能是同性呢? 但是當我請教法國人這個問題,並要求他解釋時,他就會在源頭、支流和水災上發表長篇大論,而自以為已經合理解答我的問題。 接著又繼續告訴我海洋是陽性的,海是陰性的,湖是陽性的,水坑是陰性的。 我看那些水自己都被搞糊塗了。 他的長篇大論並不能改變我的看法——屬性的存在只是讓日子更難過。 它們奇怪與任意出現的方式,即使是尊貴的騎士對如此細微的分隔也會感到不滿意。 法文的「陰膣」(Vaegin),一字竟然屬陽性,這……這如何期望滿頭霧水的年輕學生合理使用這種將陰膣列屬為陽性的語言呢? 此外還有受詞的「他」(lui),此字往往躲在句子前等著陷害我們。 「他」用在某些句子時會搖身變成女生受詞的「她」,嗚呼哀哉矣!咱們常常摸不清此字所指的性別,總得等到句中的主詞「她」或「他」出現時才恍然大悟。 比方Demandez一lui到底是「問問他」還是「問問她」?Peut一etrequ elle poutvous aidez,到底是「也許她可以幫你」還是「也許他可以幫你」。 真是充滿懸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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