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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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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很不像是我的習性。但是我們正處於一些麻煩之中。」 安娜的大眼睛一本正經地望著他。「班奈,我知道這時候對你說這種話是非常不智的,」她湊過來,吻了他的眉心。「但是,我快要餓死了——」 他們前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間的事呢?他已經記不得了,此刻,他亦覺饑腸轆轆。 「你說得沒錯,」他說:「我們最好先弄些東西來吃。」想到這些生活瑣事,倒讓他開心了一些。「來,我們到阿爾卑斯山區去,別忘了你的假鬍子。」 他們走到停車的地方。班奈蹲下來,抓起一把土,朝它吐了些口水,揉成泥片,把泥片壓在車牌的白色字母上,使得那個車牌編號顯得不清楚了。當他鑽進車內時,一眼就望見後座上那個袋子,裝了百萬元的袋子。他把袋子拿到石屋裡,藏在黑暗角落裡一垛石頭的下面。 他回到車子旁邊,搓掉手上的沙土。「藏在這兒比放在車子上安全。你知道嗎?」 一面發動引擎,他一面說:「夏季裡,在伏克斯,大約每五分鐘就有一輛車子被偷。」 他的情緒改變了。有些事情會發展的,就像過去幾天之中,每逢適當的時候,便發生了一些事情。他比較輕鬆,覺得比較有希望、有好運。他一隻手輕輕捏了捏安娜的大腿。「對了,我接受點菜,你想吃什麼?」 「可松麵包,」她說:「兩份火腿三明治、比薩、烤雞、薯條、乳酪、一瓶紅酒——」 「不要香腸嗎?」 「留著中餐吃吧!」 他們橫過D 二三二號公路,沿著彎曲的小路往阿爾卑斯山區的方向前行。城鎮的外圍部分滿是車輛。小貨車,以及低馬力、高噪音、被法國青少年視為心中至寶的摩托車。 班奈想起當天是星期六,是阿爾卑斯山區每週一次趕集的日子。混在人群當中的好時機。 在停車的時候,他搶先了一步。一對坐在一輛英國車裡的夫妻,很傲慢地在他的後面嘰嘰叭叭。那女人的聲音像尖銳的喇叭聲。「小人!典型的法國小人!是我們先看見車位的!」班奈熄滅引擎,朝她微笑點頭。 按照安娜的建議,他們第一步先來到市場後面的一家商店。商店販售的是各種籃子、臺灣制的廉價陶製品和各種帽子。安娜的意見是帽子至少能夠提供某種程度的偽裝—— 在他倆的照片大大地刊登在頭版之後,借著帽子的遮掩分散人們的注意力。她選了一頂草帽,班奈則是一項在法國滿普遍的棉質鴨舌帽。他們戴了新買的帽子,加上太陽鏡,手牽手像一對享受夏日假期的夫妻,去尋求滋補的機會了。 阿爾卑斯市集的範圍從城鎮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一處處小區隔,所販售的物品從明信片到各種紀念品都有,當然,也有人在販售食物。安娜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乳酪羊肉白如牛奶,狀甚柔滑。還有浸在橄欖油裡的,呈現出淡淡的黃色。另外有新鮮的編魯,足有一個男孩子的高度,被切成一片片帶血的厚塊,各式各樣的麵包,夾著豬肉片或乳酪的,各異其趣。展售的蔬菜水果,七彩如虹。現場裡有些精通牛、豬或馬的屠戶。 此外,在週六陽光的照耀下,邁步于豐盛的展售品之間,卻板著臉孔、保持高度警覺的,那就是警察了。 班奈注意到當地通常用以鎮暴的憲兵已全數出動了。他們清一色酷厲的臉孔,腳上的短靴,黑色的槍枝,成了注冊商標。他另外還注意到了某些事物,讓他稍事停留後,很突然地把安娜推進了一家咖啡館裡。 「我真是個白癡,」他說:「我早該想到這主意的,」他的手指很興奮地在桌面上達達地敲著。「那兒,」由咖啡館的窗子看過去。「街道的另一邊,看見那輛巴士了嗎? 它是要駛往西班牙的。夏季當中,他們有個固定的班次。」 在他們的注視之下,那輛巴士開走了。「它下一站停在巴塞羅納,」班來說:「不需要護照。我認得一個人搭過這輛車子,他認為除了衛生設備不太方便以外其他還好。 你看呢?」 安娜看了看藍色帽沿下那張熱誠的笑臉,臉上殘留著兩天未刮的胡渣,像是個學生。 她也笑著回應他。「我會帶著我跳西班牙舞的響板。」 班奈離席而去,走向遊客中心,留下安娜在咖啡館裡點餐。想來也真不可思議,一個星期之前,她根本不認識他;現在她卻認為他倆是天生一對、禍福相依。她要侍者送上咖啡和牛角麵包,注視著外面小量的人潮。不管導覽手冊上是怎麼寫的,這兒並沒有騷亂的情況。她嘗試著想像班奈在紐約伍斯特街上她小公寓裡的情況。他司於家務嗎? 或許沒有。就她的觀察而言,他簡直是個敗家子。這有什麼關係嗎?一點兒也沒有。 他十分鐘以後回來了,看來沒有臨去之前那麼高興。今天不再有駛往巴塞羅納的班車了,星期天也沒有。至於星期一呢?由於是紀念一位聖徒的假日,班車亦不從阿爾卑斯山區、艾威農或卡維隆這三地發車。因此,在星期二之前,他們只能隱身於廢墟而無事可做。於是,他們在一隻啤酒杯墊的後面列下採購清單後,走出咖啡館去加入市集其餘的人們之中。 班奈尾隨安娜走上斜坡的街道,走到他們方才停車的地方。他們手上捧著好幾個藍色塑膠購物袋,裡面裝滿了足夠三天野餐之需的食物和酒。延遲離去的事實讓人失望,不過,也僅止於失望而已。至少,他們暫時不必逃亡了。當他注視著安娜走動時搖擺如浪的臀部時,心裡想到的是從穀底流過的小河。一旦天黑了,他們可以下到河谷裡去洗澡,從車子裡取出毯子和一瓶酒,裸身躺在星光下——是的,他心想:在郊野度週末,有很多可談的事。他輕輕哼唱起來,加快了步伐,跟上安娜。 他們把那些購物袋放在車頂上。當他在口袋裡摸索車鑰匙的時候,一面對她微笑。 「你又來了,」她說。 「怎麼啦?」 「拋媚眼啊!」 他把太陽鏡架到鼻樑上,並向她眨了眨眼。「跟你學來的,」他說:「我剛才正計劃著一項在月光下游泳的活動,當然是裸泳,表示和大自然融合為一。接著再舉行午夜的野餐。除非你已經先有什麼計劃了。」 她還沒有回答之前,停在對面的一輛沒有標識的小貨車,邊門被拉開了。他們回頭一看,發現面對著四名憲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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