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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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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用葡萄施法 一般人很少能在早餐之時,便得以享用葡葡美酒;但我可是要作此推薦,尤其是在秋高氣爽的清晨,人就正在香檳區心臟地帶的時候。 我們那時在波奇(Bouzy)村裡,正在喬治·維塞勒(Georges Vesselle)家裡稍事休養生息,以備迎戰一整天的重大責任。餐桌上當然會有一兩杯香檳,用來搭配一碟碟堆得高高的熟肉和鬆脆的棍子麵包。之後,在端出了嗆鼻的熟乾酪時,同時也有幾瓶胖胖嘟嘟的波奇酒送上來了;這是在香擯區生產的唯—一種紅酒。這樣的一頓,我想,對於你們這些每天早餐只准自己喝一杯黑咖啡,吃一塊面麥松餅的人而言,可能算是過分了點。但我們那天可是有艱巨的活兒就擺在眼前呢;這些活兒得用上警醒的味覺,還有飽滿的肚皮才能勝任。在這種情況下,明智之舉,不外就是入境隨俗,好好養精蓄銳吧。 我肚子裡有關香檳的知識零零落落的,都是些稀鬆平常的小事兒,任哪一個外行人熱切喝上幾年香檳,便都吸收得進去的。這香檳酒呢,有顯赫的大廠,也有小小的酒坊,有難得幾回有的好年份,有濃一點、淡一點的口感,有大一點、小一點的泡泡——除了這些,香檳於我形如帶有喜慶、浪費色彩的謎。這要藝術家才做得出來,沒有疑問;但他們是怎麼做出來的,我可不甚了了。香檳,一如法式炸薯條或是佳人的真心,只能看作是另一樣天賜的恩典,只有謝恩敬納的份兒。 而這情況就快要改變了。早餐之後,我們搭車前往這世上名字取得最討巧的街道之一——艾柏尼(Epernay)的香檳大道(Avenue de Champagne),一履安德列·巴瓦雷(Andre Bavaret)的嗅覺、味覺之約。 巴瓦雷先生年年都得負責決定沛綠雅·珠玉(Perrier-Joueo)的口感和色澤——秀雅、清淡、飄忽;他這絕技塑造了沛綠雅·珠玉獨特的風華。而這風華必須能夠始終如一,年復一年,不論季候何等詭滿難測,也不管葡萄藤蔓有時會有何古怪的行徑;這也正是困難之所在,任誰要調製一份曠世佳釀,皆須面對。而香檳還真是「調製」出來的呢,它是合成品;這世上根本沒有「原釀」香檳這種東西。 首先呢,巴瓦雷先生解釋說,你必須到處「物色」。他帶我們在他牆上的地圖上走了一遭;地圖上標出了香檳區各村莊和葡萄園的所在。總計他一年要挑選的葡萄,分散在36處葡萄園中;這些葡萄混合起來的比例,又逐年而異,因為葡萄的口感和品質年年都會有變化。(也就是因為有這原因,香擯是沒辦法由電腦調製的。一個人天賦異秉的味覺,是無從取代的。) 我們有了葡萄啦!現在,這些葡萄必須調配起來。我們由辦公室逛到了品酒室;這房間內有一大批整整齊齊的素淨綠色瓶子,和更大一批整整齊齊的玻璃杯,列隊在一方長條的白色桌子上。而在桌子的每一個角上,有個東西叫我看了大松一口氣:那是個高及腰際的「痰盂」,在這裡請多「吐」一點。這樣才對嘛,因為這些酒的酒齡尚淺,常有股酸勁兒。在我們順著一排排的杯子一路嘗下去時,我想到居然有人搞得清楚,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該怎樣打理出個頭緒來,真是打心底肅然起敬。這些味道真的是有差別,連我缺乏專業素養的味蕾,也分得出來。但是,最後合成的結果中,到底這一種要加多少,那一種又要加多少呢?這在許多方面都和調製香水差不多,只是多了一樣問題,就是必須能叫人樂於下嚥。 接下來是施法的時候了。巴瓦雷先生拿出了一樣東西,樣子像個特大號的試管,然後把我們嘗過的那些新釀的純酒,選幾種依不等的份量,倒入試管當中。他轉了轉試管內的酒,再從清一色的綠色瓶子中挑了一瓶,加進最後半杯酒,深吸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這是一次混成酒的示範,讓我們多少瞭解一下「混成」這手法,能把幾種刺鼻的味道瞬間化成甘醇和順的滋味。而結果呢,就像變魔術一樣,是可人口一嘗的。 本來有再來一杯的念頭——只是要確定一下嘛——卻不得不放棄,因為尚須下鄉一遊。我們的午餐是在維茲奈(Verzenay)一座復舊的古風車坊裡面吃的,吃的比較清淡,而我們聽說,這是為了讓我們養精蓄銳,以備接受下午課程的考驗。 香檳區的景色,和我見識過的景色無一相同。這裡的景色無所謂扣人心弦——以迤邐、平緩的丘陵占了絕大部分,偶爾可見一輛曳引機遙遙在天際出沒——可是,你再也找不到比這照料得還要好的綿延鄉野了。觸目所見皆是一派整齊、明瞭,一畦畦茂密、筆直的葡萄,渾似逐個修剪成這整齊劃一的高度的,再者,你若有幸受邀一遊維茲奈的風車作坊,你就會看到另外一種該地獨樹一幟、叫人難忘而又精神大振的景象——一位手捧一大瓶酒的仁兄。 我們鑽出車外時,他已恭候在一旁。他有張紅潤的臉龐,頭戴一頂深藍色的帽子,身穿白色長圍裙,手戴白手套。右手臂緊貼著脅下,手肘彎曲,手掌穩穩護著一瓶芒莊(de Mumm)1985年份的「大綬帶」(Grmd Cordon)香檳。若說還有比這更叫人開心的午餐開幕式,我還真沒看過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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