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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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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奧爾招呼我們的女郎,看見菲利克斯潦草寫下來的項目,神色一凜,「這是位果醬的真行家」,她這樣說他,一邊包了一大包各色果醬,有克來門氏小柑橘、歐洲越橘、杏果、小酸橙、梅子和香瓜。這麼大一箱,我們可有運輸工具?當然有羅。菲利克斯先前就已經明說了,你若有架飛機可以把採購的東西載回家,你就可以買一大批東西。 我們過街到阿齊亞力去。這家店不大,而店裡高與天花板齊的不銹鋼大桶,把店面襯得更小;桶裡裝的都是第一榨的橄欖油;他們一秉高盧人裝腔作勢的傳統,形容這油為「特級處女油」。他們要我們先嘗一小茶匙,才決定要不要買。真是純若處子,新鮮可口。我們下了幾十公升的訂單;趁著他們在將橄欖油汲取出來,對人5公升一個的油罐內時,我們再接下去處理採購單上其他的東西:3公斤圓碩的黑橄欖,一打覆盆子糖漿,幾罐清淡、幾乎泛甜的油漬鯉魚,幾壺橄欖醬,幾包番紅花,幾桶薰衣草味的蜂蜜。等我們大功告成的時候,就多了兩大紙箱的東西出來,那賓士車的行李箱也開始像家塞得琳琅滿目的美食專賣店了。 菲利克斯在花市旁的一間酒吧內和我們會合,一起吃了一塊烙餅。他看起來心不在焉的,我問他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麼岔子。當然不是,他說了。只是在他來這裡的途中,看到了一些特別大、特別漂亮的海螫蝦,所以,現在拿不定主意午餐要吃些什麼。他去安提布岬的一路上,都在和他的腸胃商量該怎麼辦。 貝肯(Bacon)這家飯店,在一部腸胃聖經裡被封為海鮮餐廳中的勞斯萊斯,就矗立在一條窄窄的海岸公路上方,像個精心焙制的蛋奶酥。四面八方都是海景,餐廳裡的照明,是引進稀釋的太陽光。我們一行人走進餐廳裡時,菲利克斯搓著雙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鼻翼在嗅到烤魚、香草和大蒜的味道時,掀了幾下。「最棒的海鮮餐廳,」他說,「全都是這個味道。」 有對中年夫婦,女的披戴珠寶,男的披戴一抹大八字鬍,兩人潛心埋頭在一隻熱氣騰騰的砂鍋上。他們都戴著圍兜,一邊看著侍者把砂鍋內的東西盛到深碟裡面去,一邊在小圓吐司上塗抹一瓣瓣的生大蒜,然後再抹上一層厚厚的鐵銹色調味醬——這道煨魚最後就靠這胡椒大蒜醬,來提出那口辣勁兒。 主菜決定了。為了打入那場合的氣氛裡,我們開動時塞了一嘴的海鮮,魚身裹著薄薄一層意大利面,還澆上了松露醬。搭配的白酒產自卡西斯(Cassis),距這裡只有幾公里遠。我們到這裡來走的距離,比菜單上的任何一樣東西都要遠。 我們的砂鍋來了,一起上來的還有配料和圍兜。侍者只用一支湯匙和一支叉子,就可以把魚切片,切得是又老練、又快。他若去當外科醫生,一定會賺大錢。他咕咬了一句,「請好好享用」,便留我們自己享用。我老是奇怪,怎麼最好吃的大餐,通常也是吃起來最通通的。花了20分鐘和那些大蒜、胡椒大蒜醬,還有那濃稠、粘糊糊的湯汁攪和之後,我覺得我得洗個澡。 午餐拖到了兩小時,又再拖到快3小時;法國的午餐總是這樣,是一種壞習慣的產品。我開始擔心,是不是來得及趕到機場。菲利克斯又點了咖啡,朝椅背一靠。「你只要記得,」他說,「飛機只有在我們準備好要走的時候,才會開走。時間表由我們決定。喝一杯卡爾瓦多吧,別像觀光客一樣。」這兩樣我都遵命照做。真的很棒。 我們終於到了曼德琉機場,把那家美食專賣店裝進飛機後面。駕駛沒有一句責備的話。他們一直在作日光浴。我們起飛時,我心想,我可是一下就會習慣用這種文明、悠閒的方法,在歐洲各地飛來飛去的;既沒有時間的壓力,也沒有緊迫的煩惱去把航空旅遊的樂趣,弄成像是在交通高峰時間搭乘地鐵。 這件事啊,我問菲利克斯,難道是普通荷包的財力完全負擔不起的嗎? 這要看情況了,他說。舉例來看,從亞維農搭飛機到巴黎,花費是相當可觀的——油料和降落費用約在48000法郎左右,折合5000英鎊。但注意,他說,你這飛機在巴黎降落的地點,距離協和機起飛地點不過幾百碼,所以,你若急著上紐約市一趟,那才是最快的方式。 但有另一種方式可以看這件事情。就說你的公司在全歐各地都有分公司好了,而你們共有4個人,需要在最短時間內到這些分公司走上一遭。這時,阿姆斯特丹、巴黎、蘇黎世、米蘭、倫敦,全都可以輕鬆排進一個禮拜的行程裡。計劃可以隨時改變,會議可以超出時間,都沒關係,你絕對不會錯過飛機。這不僅是方便,也是把忙忙碌碌的高級主管搬來搬去最省時間的方法。而這些的費用,總和起來,約只是頭等商務艙機票錢的兩倍。 我說,這聽起來幾乎要算是物超所值了! 正是啊,菲利克斯說。你若是得在歐洲各處跑著作生意,這作法絕對划算。 我相信他說的對。但我怎樣也還是覺得,這樣子去吃午餐,簡直是活受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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