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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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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多久,你就會習慣這種貼心的作法;還有人告訴我們,有位康諾的長期住客,有一天晚上決定到史考特(Scott)那家飯店去吃晚飯;那飯店就在街那頭。他用餐完畢之後,向領班道了晚安,便離開飯店,沿芒特街慢慢踱回旅館,準備上床睡覺。而一路上在他背後都跟著一個影子,小心地和他保持一段距離,身上還帶著一份帳單。帳單交給旅館,作該做的處理,始終沒麻煩到這位客人。 倫敦可能有比康諾時麾的吃飯地方,但是很難想像有哪裡比康諾還要舒適了。康諾那裡的桌位間隔很寬,佈置得美輪美免,裝點有花朵,大大的包廂式座位燈光非常柔和——所有你在貴得不得了的餐廳裡應該找得到的東西,它一應俱全。但我們沒想到,它還有這麼一批迷人的服務人員。從總管,到推烤牛肉餐車到桌邊給客人檢查的小弟,每個人的一舉一動,恍若我們是他們等了一輩子才等到可以服務的一對貴客。他們可不只是專業水準一流,他們還很親切;有許多豪華大飯店可是只顧著豪華,而顧不了親切的。 而食物呢?在紙上告訴你那裡的東西有多好吃,未免不夠仁慈。現在有一批大廚——像是莫西曼(Anton Mossiman)、拉德尼斯(Nico Ladenis)、羅赫兄弟(Rouxbrother)——在英國的名氣之大,已可媲美波庫塞(Bocuse)和三胖子(Troisgros)在法國的名氣。康諾的大廚算不上是這一流的知名人物,但是,他的烹任超凡入聖,我們吃的頭兩道菜就沒得挑剔。 接下來就是暫停一下,進行換第二張桌布的儀式。我太太和我自認為不是世上最通通的吃客;我們朝後靠的時候,桌上不過有幾粒麵包屑罷了。但他們將這些全都撿起來,然後重新鋪上一張乾淨的純白桌布,杯子、瓶罐和盤碟,也都以輕巧到極點的動作換新;這樣這一餐的最後一部分,才能在纖塵不染、平整光滑的桌面上用完。這是件小事,非屬必要,但是非常窩心,正是康諾之所以有別於一般旅館的不凡之處。 我們用過乳酪、甜點和咖啡。這時,有個人在某個地方準備好了我們的帳單,以防萬一我們要埋單;但是,我們運用顧客的特權,看也不看,留待結算日再說。 上樓到了我們的房間,床鋪兩邊已經鋪好了兩塊亞麻踏墊。上面繡了兩句話、第一句話是你在上床時才看得出來的:「晚安」。第二句話則要從反方向看,是「早安」、我把鞋留在門外,然後兩人睡了個富豪覺。 第二天早晨,我的鞋簡直像一夜之間整個翻新一般,亮得比泡在水裡的倫敦太陽還要燦爛得多。我若有機會還要再綁架一個人。擦鞋在倫敦已是一門垂死的藝術,看看大部分倫敦人的腳就可以證明這一點;在我住的法國那一帶,則根本蕩然無存。我若有辦法誘拐康諾的擦鞋師傅跟我走,我會奉他如王公貴族的。 由於研究心切,倒不是饑腸輛覽,我們仔細讀了一下早餐的菜單。這是維多利亞式的豐盛大餐,屬英國人過去在一早用來養精蓄銳的補品,這樣,才有辦法進行一上午獵狐狸或建立帝國的艱苦工作。菜單裡有麥片粥,有薰魚幹,有腰子,有好幾種的香腸,有粗粒、帶苦味的果醬,還有直追麵包坊規模的各式麵包。我們點了咖啡和羊角麵包兩樣東西,然後覺得自己頗有些美德。 我們早餐吃得拖拖拉拉的,拖到不能再拖為止,好把回到外界的時間儘量壓後。我太太在想,永久住在這裡是啥滋味,最後認定該絕不會是苦日子。我則在想,終生常住於此要花掉多少錢。有個線索就在前面櫃檯等我去找,躲在一個皮面夾子裡,是我們住在這裡會看見的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帳單。 在這裡得說一句,住在康諾不是任誰有份過得去的預算,就可以的;或該說是不管是什麼樣的預算吧。一如有個大智慧的老一輩富豪就說過:你若得問價格,你就付不起。在我們作客期間,我們限定自己,每天只能在這裡吃早餐以及另外兩餐之一。我們不叫兩夸脫一瓶的大瓶香擯,也不叫500美元一瓶的波爾多紅葡萄酒;我們不會像饕餮一樣,半夜要用魚子醬作點心,要吃格蘭馬妮(Grand Marnier)蛋奶酥,當令的松雞,或是睡前小酌幾杯1948年份的佳釀波特酒。我們一直很能自製,很有分寸。 即使是這樣,住上3天之後的結算結果,在1500英鎊上下,不包括小費。這需要用點大腦,才能把一天352英鎊的花費,換算成值得你花這些錢的美好享受。不過,至少就我而言,這完全值得。 姑且撇開這旅館烹任及物質享受之佳不談,康諾最大的魁力,及其有別於其他昂貴旅館的一大資產,就在於康諾工作人員營造出來的氣氛。他們無一例外,全都彬彬有禮、優雅迷人,事情做得好到無以復加。要找到這樣的人,訓練他們,留住他們,其花費遠遠超過浮面的豪華排場。全世界所有的大理石門廳,都敵不過親切友善的人熱切要侍候你。你花錢就是為了這個,而且,這每一分錢都值得。這在以前叫作「服務」。現在呢,由於已經變得十分稀罕了,所以叫作「老式服務」。老天保佑保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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