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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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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美女月曆 郵差把車高速開上屋後的車庫,掉轉頭時,神氣十足地沖向車庫牆,撞扁了自己的後車燈。 他好像全沒注意到這損壞,逕自走入院中,笑得十分開朗,招搖著手裡的大信封。他直直走向吧台,手肘往臺上一放,期待地看著我。 「你好啊,年輕人!」已經有很多年沒人喊我年輕人了,而郵差通常也不會送信到人屋裡。我有點迷惑,遞上一杯他正想要的酒。 他對我眨眼。「來點茴香酒,」他說:「有何不可?」 今天是他的生日嗎?他快退休了嗎?他中了愛國獎券了嗎?我等著他解釋這麼開心的原因,他卻忙著講述朋友上周打中野豬的事。問我知不知道野豬下鍋前要怎麼收拾才好?他把整個血淋淋過程講給我聽,從剖腹取腸到掛起晾乾、肢解,以及下鍋。茴香酒喝完了——這一杯,我看出並非他今早的第一杯——他讓我為他添滿,這才坐下來談公事。 「我給你帶來了郵局出的新月曆,」郵差說:「上面注明了所有的節日,還有幾張很好看的美女圖片。」 他從封套裡拿出月曆,一頁一頁的翻,直翻到一個女孩子穿著一對椰子殼的照片。「哇塞!」 我說,他真是好心,竟想到送給我們。我謝了他。 「是免費的,」他說:「你願意花錢買的話也可以。」 他又眨了眨眼。我終於弄懂了他的目的。他是來收取聖誕紅包的只因沒理由地到人家門口伸出手來,這才有了月曆贈送典禮。他拿了錢,喝完酒,轟然駛往下一家,留下他的後車燈碎片在車道上。 我口屋時,妻正看著月曆。 「你可知道,」她說:「離聖誕節只有三星期了,建築工人還是不見蹤跡!」 絕妙良策 她提出一個只有細心女人想得出來的點子。她想到,顯然工人們並不認為耶穌的生日是房子完工的充分必要期限。在他們看來,聖誕節就是聖誕節;不管房子修到什麼地步,聖誕節總是要來,要過;要到二月,這些人才會從新年假期的遊蕩裡蘇醒。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們可以挑個日子,邀請工人們來家開宴會,名目是慶祝完工。不過不能只請工人,要連他們的太太一起請。 這出自直覺的詭計來自于兩項假設:第一,太太們因為從沒看過先生在別人家的工作成績,會很好奇地願意來看;第二,做太太的肯定不願見未完成的是自己丈夫負責的部分,這會讓她們在別家太太及所有的人面前丟臉。回家的車上,夫妻倆可能還因此大吵一架。 真是絕妙好計。我們定下日期:聖誕節前夕,剛好是星期天。發出請帖:香擯酒會,從上午十一點開始。 不到兩天,水泥攪拌器被送了回來。狄第埃和他的助手們,開心而吵鬧地從上次沒做完的地方繼續做下去,好像中間根本沒有三個月的中斷。沒有說明為什麼這些日子總不肯來,也沒有解釋為什麼忽然復工。狄第埃有一次信口說道,他希望做完所有的工,再去滑雪。這是他最接近這話的談話。他說,他和他的妻子很樂意來參加我們的酒會。 我們計算過,如果每個人都來,總共有22個人,全都擁有普羅旺斯人的好胃口。又因為就在聖誕節前,他們可能期待我們來點節慶氣氛的食物,而不僅是一碗橄欖油和幾片香腸。我妻開始列菜單,小紙條和備忘錄滿屋子都貼的是:燒兔陶罐!蛋黃醬!小比薩餅!草菇餅!徽欖油麵包!要幾個豬油火腿蛋糕?一張又一張的紙條,弄得我只寫了兩個字——香擯——的記事條顯得單薄無趣。 一個寒冷的早晨,美食早點送到;是佩裡格地方產的一整個肥鵝肝。我們自己烹調,加些黑色松露末,會比買熟的便宜很多。 我們打開包裝紙。這只鵝生前一定肥碩如小飛機吧?他的肝真大——我捧著它放上砧板時,那肥厚、褐黃的一團佈滿了我的雙掌。根據送來的朋友指示,我把它切塊,塞進玻璃罐醃漬,又以顫抖的手指,摻些松露片進去。燒肥鵝肝,感覺像是在燒錢。 玻璃罐封好,放進盛著滾燙的大燉鍋,整整九十分鐘。取出放涼,送進冰箱。不久,擺到地窖裡去。妻在她的備忘錄上,把「肥鵝肝」這一項畫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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